玄驿行纪 第274章 玉指轻按三生契

楚月现在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个……通往未知世界的命运转盘前。

眼前，是那个与她掌心“同心印”完美契合的、脸盆大小的凹陷，镶嵌在黏糊糊、滑腻腻、还在微微蠕动的暗绿色胶质墙壁上。凹陷深处，是如同深渊般的黑暗，以及……似乎隐约传来的、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气息。

旁边，是林昭焕那张写满了“凝重、担忧、外加一点点‘豁出去’”的复杂表情的脸。他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丫头，想清楚了！这一巴掌按下去，可就真没回头路了！”

身后，是那个巨大的、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母体”，以及那些悬挂着的、不知道里面孵着啥玩意儿的白色囊状物，还有无数爬来爬去、可能还在抱怨伙食不好的小虫子……总之，也不是什么能让人安心久留的度假胜地。

按，还是不按？

按下去，可能会打开一条生路，但也可能……直接通往十八层地狱外加VIP包厢？

不按？那就得继续跟这堆黏糊糊的玩意儿耗着，等着林昭焕伤势复发？或者等着那个“母体”改变主意，把他们俩连同那颗（被楚月吸收掉的）蛋的能量一起打包“回收”？

这选择题……简直比高考最后一题还难！

楚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看了一眼林昭焕，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那个依旧散发着淡淡金红色光芒的印记。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心里反而……异常的平静？

也许是之前经历的生死瞬间太多，已经有点麻木了？

也许是吸收了那颗蛋的能量，让她潜意识里对自己（或者说对这个印记）多了一份莫名的信心？

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比起在这个鬼地方坐以待毙，她更愿意……去闯一闯那未知的黑暗？

“林昭焕，”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命定’这回事吗？”

林昭焕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他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我更信‘变数’。命格天定，运势流转，但人……并非完全是提线木偶。一念之差，一举一动，都可能……改变轨迹。”

“那……”楚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释然？“如果……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呢？注定我会来到这里，注定我会遇到你，注定……我会激活这个莫名其妙的印记，注定……要打开这扇门？”

她没有等林昭焕回答，而是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墙壁上的凹陷。

“管他娘的注定不注定！老娘的命，老娘自己说了算！”她低喝一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豪气（或者说莽撞？），毫不犹豫地——

伸出右手，将掌心那个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同心印”，狠狠地按向了那个形状完全一致的凹陷！

“嗡——！！！”

就在她的手掌与凹陷完美契合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宏大而苍茫的能量波动，以她的手掌为中心，轰然爆发！

整个地下巢穴都剧烈地震动起来！墙壁上那些血管般的纹路疯狂闪烁，幽绿色的磷光几乎变成了刺目的强光！巢穴深处，那巨大的“母体”也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似乎在……回应？或者……确认？！

楚月只觉得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涌入她的手臂！但这一次，不再是抽取她的生命力，而是……仿佛将她与这个古老的巢穴、与这片大地深处的某种意志……连接在了一起！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瞬间被无限拔高、拉远！

她仿佛“看到”了！

看到无数如同神经网络般错综复杂的能量通道，遍布在地底深处，连接着一个个或沉睡、或活跃的巨大“母体”！

看到这些通道，最终都汇聚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深邃、仿佛是整个地底世界核心的……能量源点？！

看到那能量源点之上，似乎……矗立着一座……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散发着亘古气息的……青铜神殿？！（与三星堆出土的某些器物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看到……

“噗！”

还没等她“看”得更清楚，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楚月！”林昭焕惊呼一声，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接住！

而就在楚月被震飞的同时！

他们面前，那面原本只是微微凹陷的胶质墙壁……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是的！融化！

如同被高温灼烧的黄油，又像是被无形的刻刀切割！那脸盆大小的凹陷迅速扩大，周围的胶质物质如同流水般向两侧退去，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边缘光滑、散发着淡淡青铜光泽的……方形通道入口！

通道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但与之前的垂直洞穴不同，这条通道……似乎是……水平向前延伸的？而且，从通道深处，吹来了一股……干燥、古老、带着浓郁尘土气息的……风？！

这风……不属于这个潮湿粘腻的巢穴！这风……来自……另一个地方！

通道……真的打开了！

“咳咳……”楚月趴在林昭焕怀里，咳出几口带着血丝的唾沫，脸色煞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林……林昭焕……看……看到了吗？我……我打开了……”

“看到了……”林昭焕扶着她，看着那个散发着青铜光泽的方形通道口，眼神复杂无比，“你……没事吧？”

刚才那一下反震之力非同小可，楚月虽然开了挂，但毕竟是凡人之躯，硬抗那一下，绝对不好受。

“死……死不了……”楚月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显得有点……狰狞？“就是……感觉……好像……被一百个容嬷嬷用针扎了一遍……外加……脑子里……好像多了点……不该有的东西……”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翻腾，乱糟糟的，抓不住重点，却又让她隐隐觉得……极其重要！

林昭焕闻言，心中一沉。看来，刚才那一下，不仅仅是能量反震，还……强行灌输了一些信息？这……是好是坏？

但现在显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能走吗？”他看向那个通道口，“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能感觉到，随着通道的打开，巢穴深处那个“母体”的意识波动……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甚至……带上了一丝……催促的意味？！

仿佛在说：“路给你们打开了！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娘睡觉（或者干别的）！”

“能！”楚月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虽然浑身剧痛，头也晕乎乎的，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

林昭焕搀扶着她，两人再次互相支撑着，朝着那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方形通道口，一步步挪了过去。

走到洞口边，往里望去。

依旧是一片漆黑。但那股干燥、带着尘土气息的风，更加明显了。隐约还能听到……极其微弱的……回声？似乎里面空间很大？

而且，通道的地面、墙壁和顶部，并非之前那种黏糊糊的胶质，而是……坚硬、平整、如同青铜铸就的材质？！上面似乎还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更加复杂精美的……古蜀纹饰？！

这……这根本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通道！这分明是一条……人工修建的、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古代密道？！

这条密道……通往哪里？

是通往地面？

还是……通往那个楚月刚才“看到”的……地底核心？那个……青铜神殿？！

未知！全是未知！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走吧。”林昭焕看了一眼楚月，眼神坚定。

“嗯！”楚月重重点头，握紧了他的手臂。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和……一丝对未知旅程的、隐藏在恐惧之下的……好奇与期待？

然后，他们不再犹豫，互相搀扶着，毅然决然地，一步踏入了那条散发着青铜光泽和远古气息的……未知通道！

就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瞬间！

身后，那个方形的通道入口，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再次被蠕动的暗绿色胶质所覆盖、封闭！

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整个地下巢穴，也再次恢复了那种……永恒的、幽暗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只有巢穴最深处，那个巨大的“母体”，表面覆盖的胶质层，如同水波般，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

仿佛……发出了一声……无人能懂的……古老叹息。

（踏入青铜古道）

黑暗。

绝对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

踏入青铜通道的瞬间，楚月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从一个黏糊糊的果冻盒子，掉进了一个……冰冷、坚硬、还带着浓浓铁锈味儿的……金属棺材里？

身后，巢穴入口被封闭的光芒消失了。而前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唯一的光源，来自楚月右手掌心那个“同心印”。但奇怪的是，进入这条通道后，印记那原本灿烂的金红色光芒，竟然……迅速黯淡了下去！

不再是之前那种能够照亮周围环境的强度，而是……仅仅维持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暗红色微光。

这光芒极其微弱，只能勉强照亮她手掌周围一小片区域，连林昭焕的脸都看得模模糊糊。

“喂！林昭焕！我的‘手电筒’好像……没电了？！”楚月有点慌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没了光源，简直寸步难行！

“不是没电……”林昭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是……被压制了。”

“压制？”

“嗯。”林昭焕感受着周围的环境，“这条通道……很古怪。它的材质……似乎能吸收或者隔绝大部分能量波动。你那个印记的力量，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感知力……同样被压制得很厉害。现在……我几乎感应不到外面的情况，也……探查不到这条通道有多长，通往哪里。”

楚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连林昭焕都被压制了？！那他们岂不是……成了两个睁眼瞎，被困在一个完全未知的、可能危机四伏的……古代迷宫里？！

“那……那怎么办？”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黑暗，总是能轻易勾起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别慌。”林昭焕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虽然感知被压制，但……基本的方向感还在。而且……这条通道，是‘母体’指引我们进来的，理论上……它应该是一条‘生路’。”

（虽然林昭焕自己心里对这个“理论”也捏着一把汗……）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一些。那股暗绿色的“地母”能量还在持续滋养着他，虽然“同心印”的压制净化效果减弱了，但体内的旧伤和外邪暂时还算安分。

“我们……只能往前走。”林昭焕说道，“摸索着前进。注意脚下，注意墙壁。”

“摸……摸索着？”楚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有点……刺激？

她尝试着伸出左手，向前方的黑暗中摸去。触手一片冰凉、坚硬，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手指划过，能清晰地摸到上面雕刻着极其精美、却又完全看不懂的繁复花纹。

“这墙壁……真的是青铜的？”她惊讶地问。

“不好说。”林昭焕也伸手触摸着墙壁，“感觉……像是青铜，但又……更坚硬，更冰冷……而且……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能量？能够……隔绝灵识，压制法力……”

他想起了三星堆出土的那些巨大的青铜器，尤其是那棵通天神树……古蜀人对于青铜的运用，似乎……早已超出了单纯的铸造技艺，而达到了某种……近乎于“法器”炼制的程度？

用这种特殊的“青铜”来修建一条如此隐秘、如此巨大的地下通道……古蜀人……到底想干什么？这条通道……又是谁修建的？通往哪里？

无数的疑问如同黑暗本身，将他们层层包裹。

两人不再说话，开始极其缓慢地、互相搀扶着，沿着冰冷坚硬的青铜通道，一步一步地向前摸索。

楚月负责用右手那微弱的暗红色光芒勉强照明（虽然范围极其有限），左手则扶着林昭焕。林昭焕则凭借着更强的体力和（被压制后依然存在的）感知力，注意着脚下的地面是否平整，以及……黑暗中是否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通道很宽，大概能容纳三四个人并排行走。地面和墙壁都异常平整光滑，接缝处几乎看不到任何痕迹，简直是鬼斧神工！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楚月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要断了，久到林昭焕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粗重。

但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

没有岔路，没有转弯，就是一条……笔直的、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青铜甬道。

这种单调、压抑、永无止境的感觉，比遇到什么妖魔鬼怪还要折磨人的心智。

楚月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了。

“林……林昭焕……”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上了点回音，“我们……是不是……又遇到‘鬼打墙’了？”

“不像。”林昭焕摇头，他一直在留意脚下的触感和墙壁的纹路，并没有重复的感觉，“这条路……是真的……很长。”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感觉……我们在……往下走。”

“往下？！”楚月一惊，“我们不是在水平前进吗？”

“不。”林昭焕仔细感受了一下，“坡度非常非常小，几乎难以察觉。但……我们确实在缓慢地下降。我们……正在深入地底。”

深入地底？！

楚月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她还以为这条路是通往地面的呢！结果……是通往更深的地狱？！

那个“母体”……果然没安好心？！

就在楚月心中警铃大作，甚至开始怀疑林昭焕是不是也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判断的时候——

前方！

一直被无尽黑暗笼罩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不是楚月手上那种暗红色的光，也不是巢穴里那种幽绿色的光，而是……一种……极其纯粹、极其明亮的……银白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遥远，却又清晰！

“光！有光！”楚月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搀扶林昭焕了，指着前方叫道，“林昭焕！你看！前面有光！”

林昭焕也看到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那银白色的光芒……极其古怪！它看起来明亮，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反而……透着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非人的气息？！

而且……那光芒的来源……似乎……在晃动？如同……水波倒影？

“小心！”林昭焕一把拉住兴奋得快要冲过去的楚月，声音凝重，“情况不对！”

楚月被他一拉，也冷静了下来，仔细看去。

果然！那远处的银白色光芒……确实不对劲！

它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光源，更像是……一片……悬浮在半空中的……液态光幕？！

光幕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散发出冰冷而纯粹的光芒，将前方通道的尽头隐约照亮。

而在那光幕的后面……似乎……是一个更加巨大、更加空旷的空间？！

隐约能看到……一些……极其高大、形状怪诞的……黑影？！

如同……沉默的巨人……或者……远古的……雕像？！

这是……什么地方？！

那片晃动的银白色光幕……又是什么？！是出口？还是……某种……更危险的陷阱？！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那诡异而壮丽的景象，一时间……都忘了呼吸。

未知，再次如同巨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

而这一次，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