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因永断 第2章 过往随风去

夜色渐深，黑云遮天。

轰隆！！

一道惊雷划破长空，狂风骤起，倾盆大雨随之冲刷起大地。

雨点如墨，不断敲点着满地焦黑，一片片断枝焦土在诉说着此地刚刚经历了何种残酷。

满地泥泞，地面上躺着一具焦黑的身体，细细看去，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云修晏。

此时的他，身体已不显人形，血肉模糊，时不时还能传出“噼噼啪啪~~”的灼烧声，显然是在先前引动的符箓下受了重创。

“我要死了吗。”

黑衣少年的气息十分微弱，身体的疼痛感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

只是少年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他身上流出的鲜血正一丝丝汇向挂于胸前的白色勾玉，勾玉在鲜血的汇入下闪烁着淡淡光芒..........

“呵呵，没想到，眼皮还有如此沉重的一天.......但我不甘心.......”

云修晏大脑里忽然闪过各种画面——母亲、父亲、小妹.......，心中有万千情绪流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

“咳咳咳.......”

突然，云修晏猛地咳嗽了一声，“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没力气了，手指都难动，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忽而，有水滴如线般缓缓划过脸颊，只是此时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仰躺着，看着天空，少年就这样在雨中回想着曾经的一切，表情愈加淡然。作为云家嫡子的他从小受尽宠爱，生长在聚光灯下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接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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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

一个春日午后，潜龙城演武广场上正举办着会武比赛，场面很热闹，沸反盈天。

云修晏无心修行，因此也就没有报名。但他喜好热闹，于是便邀着三五好友到广场上观赛。

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位清雅脱俗的女孩。她叫柳清欢，一身白色布袍，上有精致绣花勾勒出的碧柳翠竹。少女的年龄不大，与他相仿，但两人的气质却是差了不少。前者肌肤若雪，神态悠然，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空灵之气。而后者略显痞气，与人随意品头论足，不像是潜修之人。

一眼万年，云修晏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柳清欢的瞬间，他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悸动。因此，会武比赛之后，少年便对柳清欢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只是女孩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温不热、忽远忽近的。

直到去年，云修晏终于鼓起勇气，拿着自己亲手栽种的玉髓芝向女孩表白，她没有拒绝，也没同意，只是欣然接受了玉髓芝。

少年心中大喜，年纪尚幼的他，天真地以为对方是同意了的。但，很多时候，话语未说清楚与模棱两可的态度，只会激起人与人之间更大的矛盾。

次日，清居酒楼。

云修晏本想与朋友吃茶畅聊，但偶然间，却看到心中的女孩正与另一名少年有说有笑，态度亲昵。

少年总是血气方刚，无法理性对待情绪，云修晏自然也不例外...............

“修晏哥？你也在这儿啊。”柳清欢看向走来的少年，心中有些诧异。

云修晏点点头，但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头看向她身旁的少年，心中有些气愤。

“修晏哥？”

那名少年语气不善，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少女如此称呼他人。

“嘿嘿，师兄，忘记介绍了，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好朋友，云修晏。”

话音落，柳清欢又转过身来，指了指身旁那名少年说道：“修晏哥，这位是圣龙学院的赵乾师兄，是来自内院的天骄呢。”

少女的语气很是骄傲，不过也正常，圣龙学院对于常人来说已是高高在上，更何况是那天骄云集的内院。在夏国，‘圣龙学院内院天骄’这八个字，自带光环，万人敬仰............

酒楼周围的人这时也聚了过来，都想看一看热闹，在听到圣龙学院后，众人纷纷投来惊诧与尊敬的目光：

“圣龙学院？那不是咱们东洲夏国的最高学府吗？”

“听说里面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妖孽，每一位都是我们夏国未来的武道宗师啊！”

“姐姐快看，那人仪表端正，衣冠甚伟，又有如此高贵的出身，好帅........”

“他身旁的女子也好美啊，不愧是天作之合”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云修晏的脸色也是愈发铁青.........‘内院天骄吗........’

那位赵乾学长听着周围的赞许声，心中很是得意，但仍面不改色。“呵呵，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便滚开吧。”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如炬，朝着黑衣少年冷笑道。

赵乾很是反感有人打扰他与柳清欢的独处时间，毕竟时间宝贵，能来一趟潜龙城已是不易。

“圣院的学生就这么不讲理吗，出言不逊，也只能给圣院抹黑。”云修晏愤愤说道。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嚣张..........要知道，自己可还未说些什么.............

“让你滚，没听到？还是说，你想比划比划？”赵乾冷冷说道，言语中尽是威胁之意。他是何许人物？圣院天骄，一个乡巴佬竟然敢与他搭话。更重要的是，黑衣少年与身旁少女的关系好像不一般，这让他莫名生出火气。

“师兄，修晏哥没有这个意思...............”柳清欢见赵乾动怒，于是想要解释一番，但后者极为强势，大手一挥便将她制止住了。

云修晏紧握双手，狠狠咬牙，强行压制住心中怒意，朝着少女说道：“清欢，你这位师兄好像并不领情，依我看，他也不过是心胸狭隘之辈罢了。”

“聒噪！你找死！”

闻言，赵乾大喝一声，心中的怒意再也无法遏制，当即一掌拍出，体内灵力如洪水决堤陡然喷薄而出，这一掌，灵气爆裂，力贯千钧！

噗~~~

重创，云修晏猛吐鲜血，倒射而出，最后深深嵌入了墙体。他只是初入炼体境的武道修士，与赵乾差距颇大，对方一掌之下，筋骨竟是险些碎裂。

众人皆惊，没人料到这位圣院天骄会骤然出手，当即议论纷纷起来：

“赵乾修炼仙道，竟然已将术法运用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赵乾主修本源魂气，看气势威压至少已经达到仙道蜕凡境了。”

“不愧是圣龙学院的少年天才。”

“云家少爷今天是踢到铁板上了.........”

“.......................”

见状，柳清欢惊愕失色，小手紧紧捂住嘴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如何也没料到平日里温和的师兄会直接出手伤人。

“师兄，别别.....出手啊......这是一场误会。”片刻后，少女才缓过神来，于是急忙喊道。

“呵呵，真是好气量，看来是憋着一股怒意。”云修晏艰难爬起身来，讥讽地看向赵乾，脚步已是踉踉跄跄。

“修晏哥，你也别说了，赶紧回去吧。”柳清欢只觉头皮发麻，如今局面已是大大超过了她能够掌控的范围。

赵乾见柳清欢如此眼波盈盈，楚楚可怜的样子，瞬间怒火中烧，向云修晏怒喝道：“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样子，炼体境还没突破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说话！现在，十息内，给我滚出清居楼，不然就爬着出去！”

“师兄你.........”

柳清欢黛眉紧蹙，这位赵师兄的做法已是让她颇为不爽。只是，她不敢驳斥，但也不想真的伤害云修晏，毕竟这么久的相处，她对他还是有感激之情的，毕竟在她曾经最弱小的时候，这位云家少爷总是能雪中送炭..................

犹豫了一会儿

柳清欢急忙小跑到云修晏身旁将后者搀扶：“修晏哥，你先回去吧，我与师兄还有些事商量。”

“咳~咳~咳............”

借着柳清欢的搀扶，云修晏拨开身上的碎石，然后又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旋即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太弱了，看在清欢的面子上，滚吧，我不追究你这次的冒犯举动，否则这潜龙城小小的云家可保不住你！”

见到少女主动搀扶那人，赵乾心里不爽，虽然并没有与柳清欢确定关系，但他已经将对方看作是禁脔，少女先前的搀扶行为还是让他有些芥蒂的，只是表面上并没有发作罢了.........

柳清欢看向赵乾，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旋即转头对云修晏柔声道：“修晏哥你快走吧，过些时候，我也要去圣龙学院，以后还能够见面的日子......可能并不多了，不过修晏哥要是有事.......可以随时来学院找我，清欢一定尽力而为。”

云修晏愣愣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些年的回忆点点涌上心头，记忆中为了给父母看病而登上演武场表演的少女，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了.....

云修晏看了好一会女孩的脸，突然微微一笑说道：“好啊，以后我云修晏在京城也算是有大腿抱了，到时候可要记得有我这位老乡啊。”

黑衣少年笑得很是洒脱，只是从苦涩的笑容中，能看出他深深的无力感，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情绪。这一刻，他心里悄然种下一枚种子，而这枚种子很危险，也很炽热...

柳清欢也是愣愣地看着对方，心中突然有些发堵，一时竟无话可说，好一会才从嘴里说出一个“嗯~”字。

她曾经或许真的对眼前的少年动过真心，但世事无常，如今的她，武道天赋显露，更是被京城的圣龙学院导师看中而成为内院弟子，未来的发展定要与眼前少年天差地别，所以有些事.......是要提前有个决断的........

“哎，也只能祝福你以后寻得良缘吧.......我一心为道，并非良人，若以后有朝一日登临武道宗师再来关照一下云家吧。”.......柳清欢心中默念道........

“那我走了。”

“...嗯....好..好.的....修晏.....哥”

云修晏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清居酒楼，身边传来的尽是嘲笑声，只是黑衣少年并没有听到，他有些出神地走着，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最后，那消瘦的身影伴着夕阳余晖在众人的视线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