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都还好吧?”
陆谨言开口,声音略带沙哑,今日的奔波,让他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低沉。
“都好。”陆谨瑜连连点头,看着大哥疲倦的样子,鼻头有些发酸,连忙补充道,“大嫂将家里照顾得很好。”
陆谨言闻言,微微挑眉,有些意外的看着陆谨瑜,他可没忘记刚开始的时候陆谨瑜对沈娇娇的态度,即使后来关系有所缓和,但也没有如此亲近。
他能听出陆谨瑜这句“大嫂”之中包含的敬意,透着一股崇拜。
不过这种改变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一种好事,想到这里,他拍了拍陆谨瑜的肩膀,半开玩笑道,“赶紧去睡觉吧,不然该长不高了。”
陆谨瑜嘴上应着,却磨磨蹭蹭不肯挪步,满心不舍。
直到陆谨言又催促了一遍,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屋子走去。
想到大哥这次休沐能在家待些时日,只要不出门,往后每天都能见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待陆谨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陆谨言在院里站了片刻,感受着夜晚的宁静与熟悉的气息。
归家路上的疲惫和一路的风尘,在这一刻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他提起包袱,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只想快点将东西放好,然后清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尘让稍有洁癖的他很是难受。
屋外黑漆漆的,屋内是烛光从门缝漏出来了一点儿。
陆谨言走到门前,正要推门时,屋内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
陆谨言心里有些疑惑,指节叩在门板上,发出三声闷响。
寂静如潮水漫过门缝,他侧耳贴着门板,等了许久,再无别的动静。
夜风卷着枯叶擦过地面,他定了定神,指尖扣住门扉,轻轻推开,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
豆大的火苗在油灯里跳跃,把整个房间染成琥珀色。
蒸腾的水汽在昏暗中凝成薄雾,模糊了视线。
陆谨言的目光掠过墙角堆叠的木盆,掠过窗台上晾晒的艾草,最后定在浴桶边缘。
那团氤氲雾气中,乌黑的长发像绸缎般垂落在桶外,发梢还滴着水,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月光顺着她弯着的脖颈流淌,滑过白皙的肩头,没入蒸腾的水雾中。
沈娇娇歪着头靠在桶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陆谨言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他闻到空气中浮动的皂角香,混着她发间若有若无的香气。
木桶突然发出轻响,沈娇娇动了动。
陆谨言猛地闭上眼睛,却在黑暗中看见她肩头的轮廓,像一幅烙进眼底的工笔画。
沈娇娇原本有些迷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她盯着门板外那个高大的剪影,瞳孔在昏暗里骤然收缩,夜风扑进屋内,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将黑影的轮廓拉得愈发诡异。
是贼?!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眼里闪过寒光。
下意识的右手已经摸到沉在水底的水瓢 ,湿发黏在滚烫的脸颊上,她屏住呼吸,手臂肌肉绷紧,正要将水瓢狠狠掷出——
“娘子,是我。”
沙哑的嗓音裹着熟悉的音色,沈娇娇的手腕僵在半空。水瓢边缘滴落的水珠砸在木桶边缘,惊得她打了个寒颤。
木桶里的水纹荡开涟漪,倒映着她通红的耳尖和慌乱的眼神。
陆谨言?!
这个认知比撞见贼匪更让她慌乱。
指尖还残留着水瓢的凉意,而心口却像被塞进了烧红的炭块,她慌乱地抓过搭在桶边的衣服,胡乱裹住肩膀,连带着几缕湿发也缠了进去。
明明应该在书院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你、你怎么.....”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余光瞥见铜镜里自己狼狈的模样——发丝凌乱,脸颊因热水蒸腾而绯红,肩头还沾水珠。
想起成亲数月以来,还从未像此刻却这般......
“你快转过去!”沈娇娇的声音像是被沸水烫过,带着尖锐的颤音。
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顺着裹在身上的衣服蜿蜒而下......
陆谨言如梦初醒,靴跟在地上磕出清脆声响。
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油灯灯芯,豆大的火苗剧烈摇晃,将他耳尖的绯红映得愈发清晰。
月光从窗棂斜斜切进来,在他挺直的脊背镀上银边,玄色衣袍下摆还沾着未掸尽的征尘,却掩不住此刻略显僵硬的姿态。
沈娇娇盯着那道仓皇转过去的背影,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在地攥紧又松开。
木桶里的水已经泛起凉意,而她脖颈后的热气却顺着发根窜上脸颊,连耳垂都烧得滚烫。
她手忙脚乱地捞起搁在矮凳上的中衣,沾着水汽的手指捏着系带,却怎么也穿不进扣眼。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在提醒她,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刚才近乎**地被他堵在桶里的窘境。
“对、对不起。”陆谨言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惊得她差点打翻木桶。
他背对着她,却将腰板挺得笔直,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肩线,“我不知道你在......”
话音未落,沈娇娇已经套好外衫。系带歪歪扭扭地系了三次才勉强成型,她起身时带翻了搁在桶边的木勺。
“当啷”声响里,她瞥见铜镜中自己凌乱的模样——发梢滴水,衣衫不整,连耳后都泛着可疑的红晕。
夜风卷着秋虫的鸣叫灌进窗缝,油灯的火苗明明灭灭,沈娇娇望着陆谨言依旧僵硬的背影,难得见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这个念头让她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压下心头的慌乱和羞窘,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好了,你转过来吧。”
陆谨言闻声,靴底在地上碾出细微声响。
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将他耳尖的绯红映得愈发明显。
他目光垂落,不敢直视沈娇娇还沾着水汽的发梢,余光却瞥见她外衫的系带歪歪扭扭,分明是方才慌乱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