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金光中的启示
那道金光如利剑般劈开阴间的灰雾,施文德下意识抬手遮挡。强光中,他听见小女鬼招娣发出一声惊叫。
"抓紧我!"他大喊着向声音方向摸索,却抓了个空。金光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青林镇自家祠堂里,长孙正捧着牌位跪在香案前,案上摆着他生前最爱的桂花糕。牌位上"显考施公讳文德之位"几个字清晰可见。
"有人在阳间祭拜我..."这个念头刚闪过,金光突然收缩成一道细线,随即消失无踪。鬼市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施文德踉跄几步,发现招娣跌坐在三步之外,馒头滚落在地沾满尘土。他连忙扶起小女孩:"伤着没有?"
招娣摇摇头,指着天空:"刚才那是..."
"阳间的法事。"一个沙哑的声音插进来。牛头鬼差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铁链拖在地上哗啦作响,"算你走运,老东西。有子孙烧香,魂体能稳固些。"
马面弯腰捡起弄脏的馒头,嫌弃地扔到一边:"不过别高兴太早,黄泉路上的考验才刚开始。"他突然伸手扯下招娣脖子上的玉坠,"这玩意儿哪来的?"
"还给她!"施文德想抢回来,却被牛头用铁链拦住。
马面把玉坠对着鬼灯笼端详:"啧,上等和田玉,还带着活人阳气。"他眯眼看向施文德,"偷带阳间物品入阴,按律当受拔舌之刑。"
招娣突然扑上去咬住马面的手腕:"坏蛋!那是施老爷给我的!"
鬼差吃痛松手,玉坠划过一道弧线落回施文德手中。牛头举起打魂鞭就要抽下,远处突然传来张道长的声音:
"无量天尊!二位何必与孩童一般见识?"
老道士飘然而至,拂尘轻扫便隔开了鬼差。牛头马面似乎对他颇为忌惮,悻悻地后退两步。
"这老鬼魂有功德金光护体,动不得。"牛头低声对同伴说,"走吧,去抓别的肥羊。"
等鬼差走远,张道长从袖中取出三张黄符递给施文德:"黄泉路上若遇险情,焚此符可暂保平安。"
施文德刚要道谢,老道士却看向他手中的玉坠,面色突然凝重:"这玉坠...可否让贫道一观?"
第二节:玉坠秘辛
玉坠在张道长掌心发出微弱的青光。那是块拇指大小的白玉观音,背面刻着"慈航普度"四个小字。
"果然如此..."张道长长叹,"施大夫可知此物来历?"
"是内子月华的嫁妆,她说是祖传之物。"
老道士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三十年前,闽南有位林姓盐商遭海盗劫杀,唯幼女被路过道姑所救。这道姑临终前将随身玉佩赠予女孩..."
施文德浑身一震:"月华确实祖籍闽南!她七岁时全家遇害,被姑母收养..."
"因果循环,妙不可言。"张道长将玉坠还给招娣,"此物沾染佛道两家愿力,可护魂魄不散。小姑娘,千万收好。"
招娣似懂非懂地点头,把玉坠藏进衣领。张道长又嘱咐几句便告辞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浓雾中。
"施老爷,我送您到黄泉路口吧。"招娣主动牵起施文德的手,"那边我很熟的。"
他们穿过渐渐冷清的鬼市,沿途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雾气越来越浓,渐渐显现出一条蜿蜒小路的轮廓。路边立着块斑驳石碑,上书"黄泉路"三个朱红大字,笔画如血泪流淌。
"我只能送到这儿了。"招娣松开手,"记得别碰那些花..."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刮过,小女孩的身影如烟消散。施文德急忙四顾,却发现周遭已完全变样——鬼市、灯笼、嘈杂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这条望不到尽头的黄土路,和路边如火如荼的彼岸花。
第三节:花间往事
第一朵花触到施文德衣角时,他仿佛被雷击中。
——二十岁的自己背着药箱奔跑在雨中,前方茅草屋里传来产妇凄厉的喊叫。接生婆慌张地拦住他:"施大夫!胎位不正,怕是..."
"让我进去!"年轻的自己推开阻拦。昏暗油灯下,产妇面色惨白,被褥已被鲜血浸透。他颤抖着扎针施药,终于听见婴儿微弱的啼哭...
花香骤然浓烈,场景变换。
——三十五岁的夏夜,药铺后院。妻子月华在藤椅上半梦半醒,他轻手轻脚为她披上外衣,却见她忽然睁眼笑道:"抓到你了!"月光下她的眼眸比星辰更亮...
"月华..."施文德伸手想触碰幻影,花瓣却突然变得锋利,在他指尖划开一道口子。没有血流出来,但灵魂深处的痛楚让他跪倒在地。
更多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四十二岁瘟疫横行时,他三天三夜未合眼,最后累倒在药柜旁。朦胧中感觉有人为他盖被,睁眼看见月华红肿的双眼和熬好的参汤...
——五十岁生辰那日,儿女们偷偷准备了寿宴。长孙把寿桃捧到他面前时,他看见孩子手腕上系着当年给女儿求的平安绳...每一段记忆都伴随着更强烈的花香,施文德的灵魂开始不稳,时而透明时而凝实。他挣扎着向前爬行,却不断被新的幻象包围。
最痛苦的记忆终于降临。
——女儿失踪第三日,他们在山洞找到小小尸体时,月华发出的那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当晚妻子高烧不退,他亲自煎药守夜,听见她在昏迷中反复呼唤女儿乳名...
"啊——!"施文德抱头惨叫,灵魂几欲碎裂。彼岸花疯狂摇曳,花瓣如雨纷飞。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玉坠突然从衣领滑出,散发出清凉的气息。施文德本能地抓住它,顿觉灵台一清。幻象如镜面破碎,只剩下满地残花。
"原来如此..."他喘息着明白过来,"彼岸花会勾起最执着的记忆。"
前方道路依然漫长,但施文德已不再惧怕。他小心避开那些妖艳的花朵,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偶尔有花瓣擦过衣角,带起零星的记忆碎片,但再不能将他吞噬。
第四节:花海尽头
路渐渐变窄,两旁的彼岸花却越发茂盛,几乎要淹没小道。施文德发现花朵颜色有了变化——不再全是血红,开始出现纯白、淡紫甚至漆黑的花朵。
白色花丛中飘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女儿五岁时的模样,扎着羊角辫,手里攥着刚采的野花。
"爹爹,抱!"小女孩张开手臂。
施文德浑身颤抖,却紧握玉坠不动:"你不是她...我女儿早就..."
幻影扭曲着消散。紧接着黑色花丛中浮现出那个巫婆的鬼脸:"你女儿死得可惨了,心脏掏出来时还在跳呢!"
这次施文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地狱的刑罚够你受的。"
随着他不断前进,幻象越来越弱。最后一段路上,彼岸花完全变成了纯净的白色,香气也淡了许多。施文德甚至敢轻轻触碰它们,感受到的只有平静的怀念而非撕心裂肺的痛苦。
路的尽头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桥下河水漆黑如墨。桥头石碑上"忘川"二字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坐在桥边,面前摆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
"过来吧,"老妇头也不抬地说,"喝碗汤好上路。"
施文德心头一紧——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他迟疑片刻,还是迈步向前。就在此时,怀中的玉坠突然发烫,烫得他惊叫出声。
孟婆猛地抬头,露出一张与月华有七分相似的脸!
"这玉坠..."她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发出骇人的精光,"你从哪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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