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朝和顾飞星最默契的一次,是当下他们都觉得自己的手腕马上就要被对方给捏骨折了。
顾飞星脸都快憋青了,也坚决不肯开口求她。
先前他不知在心底默念多少遍成大事忍为先,好不容易劝自己接受暂时屈居钱朝之下的现实,但一对上钱朝让人冒火的那张脸,顾飞星所有劝告自己的那些大道理,顷刻之间就蒸发没了影子。
钱朝不开口就能气死人,一开口,直接就让顾飞星原地破防直接红温。
还大言不惭让自己求她……
钱朝这个疯子,根本就没有一个打算要正常和他合作的态度!
顾飞星咬牙切齿,眼刀不要钱似的往钱朝身上剐。
钱朝脸上也阴沉的吓人。
被顾飞星死死攥着的胳膊从疼痛转为发麻,她觉得自己那块肉都快被顾飞星攥的要失去知觉了。
“不会求人就是不想上病床躺下,”钱朝嘴上依旧不松口,“顾飞星,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吧,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主动求……”
钱朝眼前一晃,随后脖子猛地向下沉了沉。
她原本注意力就都在胳膊的疼痛上,被突兀的变故一惊,一个没站住,直直冲顾飞星栽了下去。
钱朝反应过来之后手忙脚乱,抓着他的轮椅靠背和扶手,一条腿屈膝结结实实跪在顾飞星腿边轮椅狭窄的缝隙中,一条腿勉强站在地面上,总算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带着轮椅和顾飞星一块后仰翻在地板上。
钱朝惊魂未定看向近在咫尺的顾飞星,破口大骂,“你脑子有病?!”
顾飞星维持着搂着钱朝脖子的姿势,瞳孔震动,被钱朝一膝盖误伤到他伤腿的疼痛跟火山爆发似的直冲大脑,疼的他坚持不住,一嗓子惨叫出来。
“腿……腿!!!”
他想跳过嘴仗直接强行让钱朝俯身抱自己起来,但没想到钱朝竟然没站稳!
顾飞星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死死咬着牙紧抓着钱朝后背的衣料,想把眼泪憋回去,让自己尽量不那么狼狈。
但那痛不欲生的一嗓子出来,顾飞星的尊严,就已经和忍辱负重的理智一起迅速蒸发殆尽。
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钱朝还没跟顾飞星算他偷袭自己的账,就听到一阵沉闷的抽动声。
钱朝“……”
顾飞星动不了,没地方藏,只能死死搂着钱朝的脖子把脸挡住,似乎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她发现不了自己的狼狈。
钱朝确实没看到顾飞星抽泣的脸。
但她皮肤的知觉还在。
顾飞星的眼泪糊了钱朝一脖子,她实在没法忽视。
钱朝看不到顾飞星到底哭成了什么样,但脖子上湿润温凉的触感,很容易让钱朝回想起第一次顾飞星破防哭出来的模样。
钱朝的五官,霎时间扭曲起来。
那会儿顾飞星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的场景,历历在目。
“滚……”钱朝神情狰狞,手忙脚乱揪着顾飞星的后衣领子就往外薅,“神经病!别把鼻涕弄我衣服上!!!”
顾飞星哭到一半被钱朝这么一打岔,弄得大脑宕机了一瞬,差点儿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哭还是该暂停先防钱朝,但只犹豫一瞬之后顾飞星就立刻选择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面子,他不管怎么着都坚决不肯把脸露出来,死死圈着钱朝的脖子,整个人的上半身跟长钱朝身上了似的,就不松手。
钱朝险些被顾飞星气吐血。
你撕我扯僵持了不下半小时,最后钱朝彻底被死犟到底的顾飞星耗干了挣扎的力气,一脸生无可恋。
顾飞星一边哭一边跟钱朝斗,手忙脚乱累的要死,也没心思继续嚎了。
钱朝挣扎着刚要甩开顾飞星从轮椅上起身,已经麻木的脖子,又是往下一沉。
钱朝“……”
顾飞星依旧没松手,他为了防止钱朝把自己弄下来,圈着她后颈的左手死死攥着自己右手的手腕。
青年脸埋在钱朝的颈窝里,哑了大半的声音透着精疲力尽也要强撑出的冷漠不屑,“钱朝,你走可以,先把我弄床上去。”
钱朝这辈子都别想让他开口求她!
钱朝麻了。
半晌钱朝才端着半掉不掉的架子冷笑一声,只是这笑怎么听着怎么好像带着点儿大喘气,“不好意思开口求人?”
“行,我也不为难你,但我费尽心力照顾你也不可能什么报酬都不收。”
“帮你可以,但顾飞星,你也得付出点儿什么吧?”
顾飞星依旧是低着头的姿态,声音沉闷不已,但能分辨出其中微不可察的放松,“嗯。”
跟钱朝互相折磨这么久,顾飞星耗的心神俱疲,彻底没力气去跟钱朝继续斗下去了。
等价交换总比求她强。
嗯了一声的顾飞星,又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钱朝抱自己起身,他忍住心底的怒火,咬牙追问钱朝,“你需要什么?”
钱朝等的就是顾飞星这句话。
跟这种心眼子比蜂窝还密的人打交道,必须一直牢牢掌握主动权,等对方沉不住气开口。“顾飞星,我只需要你跟我演一出戏。”
……
顾飞星被放到病床上之后,一把拉上手边的帘子,把碍眼的钱朝隔绝在外。
他没明白钱朝说的需要他配合完成的戏份,具体到底是指什么。
有关钱朝的任务,她几乎都是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的说辞,跟谜语人似的,说话也不肯说清楚。
顾飞星把被子往上盖了盖,从发烧退烧到现在他一直没好好休息,又跟钱朝斗的你死我活,精神紧绷到现在,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疲惫感排山倒海涌向他的四肢,裹挟着顾飞星的意识慢慢沉入睡梦之中。
彻底阖上眼之前,顾飞星还在思考钱朝嘴里的“戏份”,到底是指什么。
难道还是先前那样,装对钱朝感激涕零的样子?
……
钱朝给自己搬过来一张折叠床,叮当收拾半晌,在顾飞星的病床旁边,重新给自己铺了张舒适度拉满的小床出来。
刚要放下套好被罩的新被子,钱朝余光瞥见窝在被窝里睡的天昏地暗的顾飞星,终于发觉到哪里不对。
以往顾飞星的睡眠浅的要死,钱朝弄出一点动静来都能察觉到顾飞星极其阴鸷的视线。
警惕心拉满的男主,一双眼睛跟摄像头似的恨不能将钱朝的一举一动都囊括进其中,以防错过任何一个反击……或者说能反杀钱朝的机会。
尤其在钱朝背对着顾飞星的时候,这种被当成猎物锁定住的感觉,尤其强烈。
现在钱朝收拾半天,这么大动静,顾飞星的眼皮愣是没动一下。
钱朝有些惊奇。
不正常啊。
她走到顾飞星面前挥了挥手,“哎,你怎么不动了?又烧起来了?”
明天还得手术,顾飞星可别在手术之前又出什么幺蛾子。
顾飞星眼皮动了动,但挣扎一会儿到底也没睁开,最后顾飞星像是很烦在一旁制造声音打扰他睡觉的钱朝,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呼吸重归均匀。
钱朝“……”
想多了,只是单纯睡沉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