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气总是变得很快。
白梨在来的路上,还是个大好的晴天。
但没想到仅仅在宿舍的这会功夫,风便卷着尘土渐渐喧嚣起来。
日头也因为越来越厚的云层,变了色调。
……
“怕是要落雨了。……”
“……快回去吧,宿舍窗户没关。”
“阳哥,你不撤?”
篮球场上,被换作是阳哥的青年倚在篮球场边上的铁丝网上,几片叶子被风吹得打着旋落在肩头。
应向阳的指尖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发送出去后,和其余几人摆摆手:“你们先回,我还有事。”
“得嘞,那我们溜了——”
“喂,今天结束得也太早了,搓两把扑克?”
“明儿我专业课期末考!兄弟。”
“靠,那你还来球场浪……”
……
笑骂声随着脚步渐远,篮球场很快空了下来。
应向阳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空,低头刷新了一遍手机屏幕。
聊天界面并没有弹出新消息。
应向阳的指尖无意识攥紧了手机。
——半个小时前,他给白梨发了定位。
按路程算,白梨早该到了。
本来他是不急的,可此刻风卷着沙砾打在腿上,一看天气就知道不对劲了。
再加上天气预报也说一会儿有暴雨,应向阳便开始有些着急。
……
阳阳公主殿下:老婆,到哪了?
阳阳公主殿下:快下雨了,换个地方碰头?
收到应向阳接连两条消息的时候,白梨其实已经看到他了。
应向阳今天穿得比较凉快,应该是刚刚打球的缘故,只穿了一件烟灰色的无袖t恤,小臂肌肉线条在风里若隐若现。
他此时正靠着背后的铁丝网,额前的白发被风吹得凌乱,垂着头看手机,眉骨微蹙,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像一只等不到主人的大型犬。
白梨憋着笑,快步走了过去,故意扬声问道:“小帅哥,有女朋友了吗?”
此时,球场只剩下应向阳一个人,周围也没有其他路人。
估计因为天气大变,都回室内去了。
周围只剩树叶在风里唰唰作响。
见四下无人,白梨没有收敛,直接肆无忌惮地开始“调戏”。
应向阳听到白梨声音的刹那,整个人像是被按了启动键,瞬间惊喜地抬头,手机往裤兜里一塞,绷直脊背,迈开长腿就要过来抱住白梨。
抬脚的一瞬间,应向阳忽然反应过来白梨刚刚的问题,喉结滚了滚,硬生生把步子收住,抿着唇装冷酷:“没有女朋友。”
“哦?单身啊?”白梨挑了挑眉毛,在离应向阳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那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应向阳都好久没见到白梨了,如果是往常,他可以再和白梨表演下去,但今天不想了。
而且白梨竟然离自己这么远!
——是他伸手根本够不着的地方。
他都快想死她了,她都不想他吗?还不快来抱他?!
还有这情景剧,竟然是搭讪!
虽然被搭讪的人是自己,但应向阳还是觉得不爽。
没错,他连自己的醋也吃。
看着三步外,笑意盈盈的女孩,攒下的思念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想到这里,应向阳低声抽了一口气,再也装不下去了,大步跨上前,双臂一张将白梨捞进怀里,鼻尖蹭过她的耳廓,声音闷闷的闷在她的颈窝:“没有女朋友,但有老婆了。”
说完,用自己的白毛蹭了蹭白梨的脖颈:“老婆~”
白梨被应向阳蹭到了痒痒肉,一边忍不住地笑,一边直缩脖子并往后退,试图躲开应向阳的“攻击”。
“呀!痒……痒!哈哈!”
白梨的双手下意识地抵住应向阳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但因为笑着,根本没力气。
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应向阳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不过,他终于还是放过了白梨,停下了“痒痒肉攻击”,微微后仰脖颈,转而低头看她泛红的脸颊和笑出的水光,眼底满是笑意,声音缱绻:“想你了,老婆。”
白梨抬眼,便撞进了应向阳灼灼的目光里,心中一片柔软,但嘴上还是调笑着忍不住逗他:“乱叫什么?是你老婆吗?就老婆、老婆的叫。”
应向阳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眸时,眼睫在眼睑下投出更深的阴影,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白梨衣服,传导入她的皮肤深处。
一阵风突然“砸”了过来,吹得白梨发丝凌乱,心尖尖也莫名抖了抖。
白梨忽然从应向阳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危险性”。
她在心中对自己“呸”了三声。
呸呸呸……
她现在可是“受制于人”的状态,以她和应向阳的体型差,这人能直接把她轻松扛走,自己逗他干什么?
而且,把应向阳逗过了,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白梨已经开始后悔了。
感受到白梨的僵硬,应向阳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他故意把尾音拖长:“不然叫什么?嗯?”应向阳挑眉看她:“不是我的老婆,难道是别人的?”
白梨移开了视线:“是你的……”
听到了白梨不算诚心的回复,应向阳轻叹一声,将白梨抱得更紧了,几乎将她嵌进自己的怀里,下巴也抵在她的发顶蹭了蹭。
其实,应向阳心中有数。
——是他的,但也不只是他的。
白梨是他的唯一,但他不是白梨的唯一。
内心中的贪念时常伴着酸涩涌动,不断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想“成为白梨的唯一”,但这是一个无法被攻破的难题。
强占欲反而会害他离白梨越行越远。
应向阳还是能分清主次的。
如果强迫白梨只能看他一人,会让他失去老婆。
那还是乖乖地守着自己的那一份就好。
约束自己的贪念,也许是他一辈子的功课。
因为好久没有“吃”到白梨了,应向阳实在“饿”得慌,几乎黏在白梨身上下不来了。
对白梨来说,此时此刻的她,像是被一只大型犬类扑了满怀,被攀着又亲又舔。
隔了这么一段时间未见,狗狗的爱还是这么热烈,几乎要将人烫坏了。
但考虑到确实许久未见了,四下也无人,白梨还是最大限度地放任了应向阳。
最近一段时间,她与应向阳能够相见的日子不多。
应向阳要忙学业与直播,而她这里要忙各种各样的工作。
两人的生活几乎是两条不相交的轨道。
但好在他们都在顺着轨道勇往直前,不断进步。
对了,应向阳不是要……
想到今天来找应向阳的目的,白梨终于回神,朦胧地睁开了双眼。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应向阳格外动情的亲吻,她的吻技也在锻炼中变得熟练,不至于再被吻得喘不过气。
但此时嘴里还是被“咬”得酸酸麻麻。
意识到白梨的停顿和后退,应向阳下意识欲求不满地又勾了上来,颇有一种要把白梨整个人吞入腹中的气势。
白梨被惊得睁大了眼睛,立刻伸手揪住了应向阳后脑勺柔软的白发。
“唔。”应向阳吃痛,也终于回神。
也不知道是吸得有多紧,退出去的时候还发出了类似“啵”的可疑声音。
退出后,应向阳看向白梨的眼神疑问中带着委屈:“怎么了?”
白梨微微地喘气,哭笑不得:“你说呢?”
周围的风也越来越大,一股子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们竟然还在这里啵啵嘴!
真是要命了。
“啊……”应向阳也反应了过来。
再不去避雨,等会可来不及躲了。
白梨拉住应向阳的手:“快走……”
话音未落,一颗豆大的雨点突然砸在白梨的脑门,发出“啪嗒”好大一声。
被亲得依旧有些迷糊的白梨瞬间清醒。
等等!刚刚老天爷是不是把手化作雨滴,指着我的脑门骂我了?
随着越来越多,豆大的雨滴砸落,这一对公然忽略老天爷脸色,亲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小情侣,终于收到了报应。
应向阳面色一变,一手护着白梨的脑袋,另一只手直接将她扛了起来,不由分说,以这个姿势,健步冲刺,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白梨吓了一跳。
刚刚她只是随便想了想,没想到,应向阳真的能把自己一把扛起来啊!
扛起来就算了,还能跑这么快???
白梨从来没有离地这么高过,也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直接化身怪叫驴,应向阳边跑,她边叫:
“啊啊啊啊啊!”
“强抢民女了!”
应向阳总是能很快搭上白梨离谱的脑回路,一边跑,还能一边心不跳气不喘地回应:
“叫啊,没人来救你,你已经是小爷的人了。”
“噗嗤。”
白梨笑喷了。
她虽然双脚刚离地的时候,吓了一跳。
但后来发现应向阳抱着她跑得又稳当又快,也松了一口气,双脚双手缠住了应向阳,使他能抱得更轻松一点。
“啊啊啊,雨更大了啊,再跑快一点!”
好在篮球场旁边就是一个专门用来存放运动器材的仓库,应向阳很快就跑到了目的地。
“芜湖!到了!”
“哈哈哈哈,还来得及。”
……
两人欢呼着奔入器材室。
应向阳前脚刚踏入器材室,天上的雨便像是瀑布一样,倾盆而下。
再晚一步,两人都要变成落汤鸡。
白梨虽然没跑,但也兴奋地喘着气:“赶上了!刺激!”
她从应向阳身上跳了下来,望向门外。
门口地面的柏油路就从灰白色,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深色,最后是完全的深黑色。
——雨水在一瞬间浸润了整片土地。
白梨的心脏在此刻跳得非常快,怦怦地,像是要跳出胸腔,她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此刻流通了。
或许是因为极端天气下,空气中臭氧浓度变高,刺激了中枢神经。
或许是为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一劫所庆幸。也或许是对自己竟然差点不顾风雨,与人抵死缠绵,觉得好笑。
……
太多因素,客观的,主观的,全部堆叠在这一刻,刺激了白梨的全部感官。
太戏剧性,太荒谬,太不正常了……
这一切简直是……
太酷了!!!!!!
仿佛是青春终于在钢筋森林里找到的野生洞穴。
所有的欢呼都沾着雨水,像某种远古而新鲜的仪式。
这是一种充满了失序感的兴奋,是白梨在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中,绝对无法体会到的。
无数的感情被狂风裹挟着呼啸而出,生命的轮廓在此刻是那样的清晰。
白梨真实地在这一刻感觉到了生命的流动性。
乌云将世界里一切杂乱无章的光影一并隐去,大雨将外界的纷纷扰扰全部隔绝开去,周遭的时间仿佛暂停一般,只剩下两个为彼此跳动的心脏。
……
应向阳不知道从器材室的哪一个角落捡了两个小马扎。
两人就这样坐在器材室门口等雨停。
短暂的兴奋过后,白梨基本已经平静下来,她拢着自己的双腿,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应向阳:“你上次说的那件事,确认了吗?”
前阵子,应向阳说了他可能要出国的事。
应向阳虽然仍在上学,但除开学生的身份,他也是一名技术性极强的游戏主播。
同时,他也是驰骋赛场的“战神”。
虽然不像职业选手,拥有那么多空余的时间能参与比赛。
但他的名声绝不弱于职业选手,甚至比绝大部分职业选手的名声更响亮。
应向阳的天赋之高,几乎使他在赛场无往不利。
每一次参与比赛,都能让局势扭转。
只是碍于学业,他并不常参与比赛。
如今,一个学年即将结束,又将迎来漫长的暑期。
应向阳这一次趁着暑期出国,就是为了参加一场大型赛事。
此时此刻,这尊名头还不小的大神选手,故意学着白梨的动作,撑着脑袋歪头卖萌:“嗯,确定了。”
说完之后,还特别欠揍地笑了笑。
“幼稚!”白梨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说真的,应向阳的性格太具有迷惑性了,日常和她打嘴炮,搞得自己常常忘记他“大神”的身份。
在应向阳看来,白梨就算是做鬼脸,也好可爱,甚至可爱得翻倍了。
他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捏了捏白梨挺翘的小鼻尖。
接着,不出意料,“咸猪手”被白梨一掌拍走。
但就算被打痛了,应向阳第一时间也是问白梨的手痛不痛。
然后顺理成章地拉过白梨得手。
这一段操作,把白梨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她回过神,自己的手就已经“被迫”十指相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