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的拳头砸在李航宇肩上,却被他转得更快了。世界在旋转中变成模糊的色块——蓝天、草场、远处目瞪口呆的张叔王叔,还有李航宇傻笑得快咧到耳根的俊脸。
"放、我、下、来!"
"再转三圈!"李航宇数着,"代表我追你的三年!"
"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我们认识才半年!"
"那就六十圈!"说完李航宇转的更欢了。
“你是离心机吗?把我当衣服甩。快放我下来,我头晕。”
“头晕你就抱紧我,我不晕。”说完李航宇继续转。
“放我下来,不放我下来,我现在就反悔。”欣欣威胁李航宇。
听到欣欣要反悔,李航宇乖乖把欣欣放下来,欣欣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双脚站在地上,可脑袋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你..."欣欣扶着额头,脚步虚浮得像刚出生的小羊羔,"你这个..."
李航宇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连发型都没乱:"我开战斗机经常做旋转训练,习惯了。"
欣欣气得抬手要打,结果刚松开扶着他胳膊的手,就感觉地面猛地倾斜——
"啊!"
一双温暖的手臂立刻将她抱到怀里。李航宇身上混合着青草、羊粪和航空燃油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心跳快得像战机引擎,震得她耳膜发颤。
"我动不了了,好晕..."欣欣难得示弱地把脸埋在他肩头。
"我错了。"李航宇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下次转圈前先给你吃晕机药。"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起哄声。王叔拍着大腿直乐:"老张!咱俩打赌,赌他俩什么时候结婚?"
张叔掏出钱包:"我赌他们年底领证..."
欣欣想反驳,可一抬头又晕得抓紧了李航宇的衣服。阳光透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欣欣缓过来后,推开李航宇转身就走。欣欣决定给李航宇一个教训。
欣欣板着脸清点器械,手术剪"咔咔"的声响像在给某人凌迟。李航宇像个犯错的大型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三步远——
"那个...消毒棉还差三包..."
"哼。"
"最后一头小羊的伤口我检查过了..."
"呵。"
王叔捅了捅张叔:"这比我老婆生气时还吓人。"
王叔对着李航宇招招手:“小李,你过来,南门那边有一片花海,你去采点过来哄哄她,女生都喜欢花。”
羊场南门的花田在阳光下泛着朦胧的紫光,李航宇蹲在地头,笨拙地采着那些星形的小花。花茎断裂时散发出的清苦气息,让他想起战机座舱里特制的提神香氛。
"这啥花啊..."他嘟囔着,还是摘了满满一大捧,连根须上沾的泥巴都顾不上拍掉。
回去的路上,几只小羊好奇地凑过来啃花茎。李航宇护着花束左躲右闪,雨靴踩进灌溉渠溅起一片水花。等他气喘吁吁跑回羊圈时,活像个刚从沼泽地爬出来的水鬼——
短袖滴着水,裤腿沾满泥点,唯有怀里的紫花亮得耀眼。
欣欣正在器械台前生闷气,消毒棉被她捏得变了形。突然,一捧湿漉漉的"星星"闯入视线。
"给、给你!"李航宇气喘吁吁的说,“王叔说...呃...花..."
花束被粗暴地塞过来,几片花瓣飘落在欣欣的白大褂上。她低头看着这些桔梗。无奈的询问:“你采花的时候,看见花田里的坟包了吗?”
李航宇手中的花束"啪嗒"掉在地上,花瓣碎了一地。"坟包?"李航宇的声音突然干涩,“我没有注意到。”
欣欣弯腰拾起一朵完整的桔梗,指尖轻抚过花瓣:"那片花田底下,睡着我爷爷、大姑和大伯。"她的声音很轻,"奶奶种这些桔梗,是为了让他们闻着药香安眠。"
李航宇我是真不知道,王叔害我。欣欣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是什么都不知道。
欣欣叹口气,拉起他的手:“走吧!去跟爷爷大伯和大姑道个歉,让他们晚上千万不要找你。”
李航宇被欣欣拉着去了桔梗花田。
李航宇的雨靴深深陷入泥土。远处,几座低矮的坟茔半掩在花丛中。
欣欣跪下身,指尖触到泥土:"爷爷大伯大姑,李航宇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你们睡在这里。他摘花时,惊扰到你们了。看在我的份上原谅他吧!"
"磕个头。"欣欣突然拽着他跪下,"每座坟前都要跪满三分钟。"
李航宇的额头抵在潮湿的泥土上,短袖上沾满草屑与花瓣:"对不起,我..."
"他以后会是咱家的人。"欣欣打断他,冰凉的手指突然扣住他的手,"你们在天之灵...多担待。"
电动车在山间小路上缓缓行驶,正午的太阳明明很热,但欣欣身体上还是感觉凉飕飕的。欣欣环抱着李航宇的腰,脸颊贴在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上,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和心跳。
"我大伯二十岁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自己没能上来。"李航宇的车速不自觉地放慢,握把的手微微收紧。
"大姑考上医药大学那年,在山里采药时被毒蛇咬了。"欣欣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角,"等我爸找到她时,她却没撑到卫生院。"
路边的野花在风中摇曳,像是无声的叹息。
"爷爷走的时候我才三岁,只记得他总咳嗽。"她的额头抵在他肩胛骨上,"奶奶说,他挖了一辈子煤,最后肺都黑了。"
电动车碾过一颗石子,微微颠簸。李航宇感觉到后背传来湿润的触感,他没有回头,只是空出一只手,覆上她交叠在他腰间的手。
"我没见过大伯和大姑,"欣欣的声音闷闷的,"但爸爸说,我拿手术刀的样子,和大姑一模一样。"
转弯时,太阳正好照在路边一片野生的桔梗花丛上。李航宇突然刹车,单脚撑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以后,"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发红的眼角,"我陪你去给大伯讲飞行故事,给大姑带新采的药材。"
欣欣瞪他一眼:"谁要你陪。"手却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电动车重新启动,惊起路边几只麻雀。
回到家,夕夕就迎了出来:"二姐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跟你们说!今早跟奶奶在老屋看诊时吓死我了!"
欣欣和李航宇抬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讲。
"有个大妈来看腰疼,奶奶刚拿出针灸包——"夕夕夸张地比划着,"那人看见银针,'嗷'一嗓子就栽地上了!"
欣欣皱眉:"还没扎就晕了?"
"可不嘛!"夕夕拍着胸口,"脸白得跟刷了腻子似的,我赶紧掐人中,奶奶扎了她虎口一针才醒。"
李航宇疑惑道:"针灸也能治晕针?"
"这叫以毒攻毒。"夕夕得意地说。
李航宇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我不学医,你别骗我。”
夕夕白了他一眼:“爱信不信,我去捞面条。”
午饭时分,餐厅里四人都在吃凉面。李航宇突然放下碗筷,挺直腰板:"我有事要坦白。" (大年和张诚去参加白事儿,邵秀秀在兽医诊所,中午饭都不回来吃。家里就奶奶,夕夕,欣欣和李航宇)
其他三人的筷子都停了下来。
"今天早上...我在祖坟那边摘了花。"他声音越来越小,"当时没注意那里是..."
"什么?!"夕夕猛地拍桌而起,"李航宇你胆子够大的?敢在爷爷他们坟头采花?"
奶奶不紧不慢地盛了碗面汤:"急啥?你爷爷他们都走了二十多年了,早就投胎转世了。"她朝李航宇摆摆手,"小李啊,别往心里去,待会儿奶奶去给他们上炷香就没事了。"
欣欣淡定地吸溜口面条:"我已经带他去坟前磕过头了。"她瞥了李航宇一眼,"这人还跟大伯汇报了新型战机的飞行参数。"
"大伯...回应了吗?"夕夕小心翼翼地问。
"嗯。"李航宇点点头,"有阵风突然把坟前的野花吹得直晃,像是..."
"像是大伯在骂你手欠。"夕夕继续道。
奶奶起身去拿香炉,经过李航宇时拍了拍他的肩:"别怕,你爷爷和大伯脾气都好。倒是你大姑..."她压低声音,"那丫头活着时就爱记仇,你采了她的花,晚上说不定真来找你。"
欣欣在桌下踹了李航宇一脚:"现在知道怕了?"
"我才不怕。"李航宇挺起胸膛,"早上在坟前都说清楚了,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他的耳朵悄悄红了,"大姑要真来托梦...我就给她讲讲咱们的事。"
三炷清香在院角点燃,青烟袅袅升起。奶奶念念有词:"老头子,明明丫头,张志,这是咱家新姑爷,不懂规矩摘了花,你们别见怪..."
李航宇恭敬地站在一旁,忽然发现欣欣的眼眶有些发红。他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却被反手紧紧握住。
"其实..."欣欣轻声道,"大姑要是还在,肯定喜欢你。"
"为啥?"
"她喜欢学习好的人。"
阳光透过香雾,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那些离去的亲人,或许真化作了世间万物——可能是夕夕养的那盆多肉,也可能是此刻掠过院墙的麻雀,正歪头看着这热闹的一家。
饭后,李航宇偷偷把一朵完整的桔梗夹进了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