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偶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守祭13 云铭

云瑶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不过能感觉得出来哑谜的答案不是她可以知道的。

她主动替闫欣岔开了朱简咄咄逼人的眼神，低声道：“目的到底为何？表姐姐看得出来嘛。”

闫欣瞅了她狼狈的一头一身，心想这小姐也是个能忍的人，确实也不像是云家这种高门大户家嫡出的娇贵小姐，便问：“那跟着你进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云瑶顿时一僵。

“……那是家主家二房的堂哥。我也是被接进了本家才和他接触。听说他是家里脾气最不好的人，我出来的时候，母亲就吩咐我千万不能惹他生气。”

因为这点所以云瑶的气只能撒外人身上了。

朱简对云家的人不算特别亲近，但鉴于这是日后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面对的权臣，他甚至曾经和母后提过和云家联姻的想法。

然而母后没有答应。

当然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他有何擅长之处？”朱简问道，“能让他一起进来，总是有点本事傍身的吧。”

闫欣对这个云家的护卫印象只在他一身冷漠上——这个人好像什么都不关心。进来之后就是冷眼旁观，她当时觉得奇怪为何人都进来了，就他像个局外人。

云瑶回忆道：“我记得我在分家时听说关于他的一点事。”

这位云家嫡出的少爷单名一个铭字。云铭生母出身显赫，是盛京温家原本要定进宫中的嫡长女，后来因为圣上封后同时定了后宫不再纳妃的规矩。温家转而和云家定了亲。

然而这门婚事却不算什么好婚事。因为生母在嫁入云家后才知道，自嫁夫君已有妾室，并早于自己生下了两个儿子。算起来，云铭也就小了朱简三年，却有两个十分优秀且已入朝中为官，有自己势力的哥哥。

云铭自小在母亲严格的管教之下，脾气十分暴烈。他院中时常能见到有护院家丁被打伤后抬出来。

闫欣默默点头，心说好巧呀，她说故事的主人公竟然就在场。

“曾经听说因为打死了一个下人，被送到分家去避风头避了一年。回主家后他性情倒是收敛了。现在这个模样据说已经算是他最好的一面了。”

“要说擅长……我是没亲眼见过。听说他母家的爹曾是兵部大员。还担过工部尚书。云铭对兵家工程之类的颇有造诣，家主曾经亲自带他入禁军，随军参与过京郊布防。”

闫欣前面还当大户人家的逸闻来听，听到工部尚书时忽然想起了尤乾陵曾经跟自己说过。邱伟在叙述自己和温家过节时，提起过和温家的一段恩怨。

朱简诧异问：“真的假的？禁军还能让这么一个没建树的毛头小子来参谋布防？这云家当真把公务当儿戏啊。”

闫欣接了他的话茬，说：“殿下。倘若是郡爷告诉过我的那个温家。那还真有可能。能担任工部尚书之人，必定对工程之事有足够了解。祭天台虽然只是祭祀所用，但它本质也只是一座建筑。”

朱简凝神：“所以，他也是深藏不露？”

闫欣不确定道：“不一定。但一定派得上用场。”

天机阁大殿内。

尤乾陵带着云铭回了自己隔间。他大摇大摆地坐下，一抬头见云铭站在门口，皱眉说：“进来，关门。”

云铭梗着脖子说：“有事说事。”

尤乾陵道：“不介意外面那几个人知道你那点底，不想要点面子的话，你现在可以走。本王也不是非要和你说。”

云铭沉默了片刻，迈步进门，砰的一声将门甩上了。

尤乾陵眼也不眨，说：“本王欣赏有脾气的人，但欣赏不来有脾气乱撒的人。你以为就你丢了人？”

云铭沉下脸，说：“和我无关。”

尤乾陵道：“那你急什么。想平安无事地找到人，就老实一点。就现在为止，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云铭沉默了片刻，低着头偷摸扫尤乾陵的脸色。

“……你有办法？”

尤乾陵道：“若本王没猜错的话，云瑶身上的纸已经送到我尤家的表小姐手中了。若那东西有用，很快你就能见到人。或者尸体。若是没用，那我们还得至少再等一天。并且在那之前要收集一些更有用的东西。”

云铭对尤乾陵这张乌鸦嘴当真是恨。

“她要是死了，我定要凶手碎尸万段。”

尤乾陵：“……啊，那就顺便一起把凶手找了吧。我之前见过你，你曾经参与过京郊巡防营的布防工程。那对建筑一类的应当有些懂的吧。”

云铭靠在了门边的墙上。

“我外祖父曾在兵部任督军，负责一些要塞布防，年少时母亲便让我跟着祖父学习这些东西。算是略通。”

尤乾陵不喜欢他这种收敛的说话方式。

“会就会，不会就不会。本王不需要半吊子的略通。”

云铭深吸了口气，说：“布防工程都有固定的防线和需求，只要不是太超出常理，我都可以看出来。”

尤乾陵问道：“那你来这儿这段时间内看出什么了吗？”云铭打量着尤乾陵，问：“你确定……”

尤乾陵道：“别那么多废话，我们现在对这里一无所知，你以为是好事？明日要不你破了这个一生一死这个局，那死的人就可能你和我其中一个。”

云铭呵笑了一声，说：“郡王爷教训的对。云铭也不会隐瞒什么，这整个天机阁下面都有一座巨大的动力炉在烧。进来时我不曾发现有任何烧柴或者煤油之类的迹象，所以极有可能便是这底下本身就存在一个以不知是何物为燃料的炉子。”

供炉子常年运转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燃料至关重要。

“你觉得会是什么？”

云铭摇头：“我不知道。除非地底下直接烧了一锅热水。但烧水也是需要东西的。即便有天然的炉火，可也不可能直接将祭天台建在上面。再者……太危险了，为何不找其他更好的地方？”

尤乾陵回道：“你以为当时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建祭天台。”

当真是富人不懂柴米油盐。

云铭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可是……还有个问题。假设这地底下真有炉火，那如何做到将其转为天机阁机关所用。”

尤乾陵道：“这我也不懂。不过我想恰好咱们这次进来的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云铭睁圆了眼。

“谁？”

尤乾陵道：“凶手。”

云铭稍思索了片刻，低声道：“你想利用我来把凶手引出来？”

尤乾陵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他。

“怎么，不敢？”

云铭嗤笑说：“谁说我不敢。只是不想。”

尤乾陵：“哦？你连你的人小命都不想要了吗？”

云铭拧眉，道：“你威胁我？”

尤乾陵道：“想也知道不可能，本王拿什么威胁你。威胁你的人，就在外面。”

云铭深吸了口气，说：“平南郡王可真会使唤人。这事分明你也可以自己做，为何要拉上我。”

尤乾陵道：“本王是男人，你也是。你擅长的本王不会，本王擅长的你也做不了。不如一起为我们自己出口气。”

云铭也明白自己的弱点——他不会做人，不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惯常做事爱直来直往，口是心非，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想保护的人也避自己如猛兽。

“我要如何做。”

——

“你是说云铭会看建筑造工程？”闫欣对这个结果相当意外，“那岂不是他也能看得出来天机阁不少东西。早知道就问问他了。”

云瑶怪异地看着她，说：“我劝你还是别问了。云铭脾气古怪，他不会理你的。”

闫欣求学的时候遇上过的工匠十有**都是怪人，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寻常人，便特别喜欢跟这些怪人接触。久而久之，养成了一副碰到怪人就特别爱追着人家屁股后面问话的牛皮膏药。

“不怕，我求学若渴。被我问多了，自然就会嫌我不耐烦然后告诉我答案。”

云瑶忍不住嫌弃说：“表姐姐，你是姑娘家呀。姑娘家要矜持些。”

闫欣道：“矜持能当饭吃吗？”

云瑶：“……倒也不能。但是云铭最不喜欢的就是死缠烂打的人。我听说曾经他在分家的时候，遇上一个分家的妹妹，对方大概年纪尚小不太懂事，看不懂他的脸色，就巴巴追着他屁股后面。后来被他害得差点一命呜呼了，家里才将他接回主家这边来。”

朱简问：“表妹妹想问什么如此坚持。倘若他不告诉你，太子哥哥帮你问。”

闫欣看了一眼这个还算有点值钱的便宜哥哥，说：“到时候再说吧，万一他告诉我了呢。”

朱简撇嘴道：“若是有这样的人在，那临渊哥哥倒是会安全一些。”

闫欣也想到了这点。

尤乾陵身为锦衣卫，在朝中接触的人比他们都多，云铭的身份他多半心里有数。他只要想用这个人，便能将人用得起来。

“那么我们等着看看第四天送来的人会带来什么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