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我蹲在岸边,第三次吐空了胃里的内容。咸涩的海风拂过脸颊,却驱不散那股萦绕不去的恶心感。
"又来了?"相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九个脑袋的影子在晨光中交错投在我身旁的沙滩上。
我擦了擦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概是昨晚吃的海胆不新鲜..."
"不可能。"相柳的五个脑袋同时摇头,"那批海胆是我亲自挑选的,剩下四个脑袋监督清洗的。"
我正想反驳,突然又是一阵反胃。相柳立刻蹲下身,两个脑袋轻拍我的背,三个脑袋递水,一个脑袋拿着毛巾,剩下三个脑袋互相交换着若有所思的眼神。
"小夭,"最擅长医术的三号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你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中我。我掰着手指数了数,心跳突然加速:"好像...迟了半个多月..."
九个脑袋同时静止了,像被施了定身术。我们四目相对——不对,是二十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噼啪作响。
"我去拿测试药!"我跳起来就往实验室跑,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相柳用尾巴稳住我:"慢点!我抱你去!"
"不用!"我挣脱他的怀抱,"万一不是呢...别大惊小怪..."
实验室里,我颤抖着手调配"孕灵毒药"——这是我三年前就研发好的配方,一直没机会用。按照设计,加入待测者的血液后,若呈现七彩漩涡状则为阳性。
当我刺破手指,看着血珠滴入试管时,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药液开始变色,旋转...
"怎么样?"相柳的九个脑袋挤在门口,不敢进来打扰。
我盯着试管里逐渐形成的绚烂漩涡,双腿突然发软,不得不扶着桌子才能站稳:"相柳...我们..."
九个脑袋瞬间涌进来,围着试管发出各种惊叹:
"真的是七彩的!"
"比设计图还漂亮!"
"等等,这颜色是不是太亮了?"
"会不会是双胞胎?"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争论,直到一号脑袋突然大喊:"小夭!"
我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相柳的尾巴及时卷住了我下坠的身体。
醒来时,我躺在卧室的床上,相柳的九个脑袋在床边围成一圈,每双眼睛都写满了担忧。
"我没事,"我虚弱地说,"只是太激动了..."
"不是激动。"三号脑袋严肃地递过一面镜子,"你看。"
镜中的我面色苍白,但额头上却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像是一朵绽放的花。
"这是..."
"孕灵毒药的副作用。"三号脑袋解释,"你用的配方里加了金线草,对孕妇会产生暂时性印记。不过别担心,十二个时辰后就会消失。"
我摸了摸额头的花纹,突然笑出声:"像不像戴了个额饰?"
相柳却没有笑,九个脑袋罕见地一致保持沉默。我这才注意到床边摊开的《九头妖繁衍考》和《人族与妖族混血研究》——显然在我昏迷时,他已经恶补了一通理论知识。
"相柳?"我轻声唤他,"你...不开心吗?"
九个脑袋同时摇头,又同时点头,最后七号脑袋叹了口气:"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九头妖几乎不与外族通婚,更别说有后代了..."
我坐起身,握住其中一个脑袋的手:"那书上怎么说?"
"说我们的孩子可能会..."相柳犹豫了一下,"继承部分妖力,也可能完全像人类。最坏的情况是..."
"是什么?"
"可能是颗蛋。"五号脑袋脱口而出,立刻被其他脑袋瞪了一眼。
我噗嗤笑出声:"那我们就孵蛋呗!反正你有九个脑袋,轮流值班也方便。"
相柳的表情终于松动,九个脑袋陆续露出笑容。一号脑袋轻轻贴上我的腹部:"不管是什么,都是我们的宝贝。"
"不过..."三号脑袋突然抬头,"如果真继承了我的妖力,有几个头比较好?"
这个问题引发了一场激烈的内部争论:
"当然九个!多威风!"
"五个就够了,好养活。"
"一个最省心!"
"三个吧,可以玩斗地主..."
"你们能不能想点正经的?比如教育问题?"
我笑着看九个脑袋吵成一团,心中的忐忑渐渐被温暖取代。无论孩子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好啦,"我拍拍手打断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
相柳立刻紧张起来:"要不要等稳定一些再说?"
"又不是打仗,还要等战机成熟?"我笑着摇头,"再说,你觉得能瞒得过阿念那个鬼灵精吗?"
果然,当天下午阿念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我们的院子,手里挥舞着一个大包袱:"姐!我听说——"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额头:"哇!这个花纹真好看!新研制的毒药效果?"我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的金纹:"呃...算是吧..."
阿念狐疑地眯起眼,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腕。片刻后,她的嘴巴张成了圆形:"你...你们...我要当小姨了?!"
我无奈地点头。阿念尖叫一声,差点把屋顶掀翻,然后开始疯狂翻她带来的包袱:"太好了!我正好研发了一批育儿专用毒药!这个是防夜啼的,这个是促消化的,这个是..."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变白:"等等!你要给婴儿用毒药?"
阿念理直气壮:"当然!姐的孩子肯定百毒不侵!再说这些都是改良过的,最多让宝宝打个嗝放个屁什么的..."
我看着阿念兴奋的样子,突然想起她小时候缠着我学毒药的情形。时光飞逝,现在轮到她给我的孩子准备"礼物"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三天内传遍了大荒。皓翎王派使者送来一箱珍贵药材,附带一张字条:"终于等到这一天。王宫已备好婴儿房,随时欢迎。"——典型的父王作风,话不多但温暖十足。
辰荣军的老兵们更夸张,直接在军营开了赌局,赌孩子会有几个头。目前赔率最高的是"一个头但会喷火",其次是"三个头能唱歌"。
最让人意外的是涂山璟的礼物——一套精致的育儿百科全书,附带涂山明亲手画的贺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干爹干娘,我想要个会喷火的弟弟!"
"这孩子到底对喷火有多执着?"我哭笑不得地问相柳。
他耸耸肩:"至少他没说要九个头的。"
随着怀孕的消息传开,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变化。除了常见的孕吐,最奇特的是我对毒药的感知力突然提升了十倍。以前需要仔细辨别的成分,现在隔老远就能闻出来。
"这太神奇了!"我在实验室里惊叹,"刚才那锅药,我闻一下就知道少加了半钱朱砂!"
相柳的九个脑袋围着我的肚子转来转去,像在观察什么稀世珍宝:"书上说九头妖的胎儿会主动增强母体能力,看来是真的..."
"那我们的孩子一定很聪明。"我骄傲地抚摸尚未隆起的腹部。
"聪明是肯定的,"五号脑袋得意地说,"但希望别像涂山明那么皮..."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涂山明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干爹干娘!海上...海上有个怪东西!"
我们赶到海边,只见远处的海面上漂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球体,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
"这是..."我眯起眼睛。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绷紧:"海灵珠!传说只有九头妖胎儿形成时才会出现的异象!"
涂山明张大嘴巴:"所以...小弟弟在变魔术?"
我忍俊不禁,但下一秒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双腿一软跪倒在沙滩上。
"小夭!"相柳立刻抱住我。
"没事..."我咬着牙说,"只是突然...好饿..."
九个脑袋同时松了口气。五号脑袋哭笑不得:"吓死我们了!还以为要早产!"
"早什么产,才两个月!"我捶了他一下,但随即被一阵更强烈的饥饿感击中,"但我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牛..."
相柳立刻行动起来:两个脑袋扶我回家,三个脑袋去厨房,一个脑袋通知厨娘,剩下三个脑袋开始列菜单。涂山明则自告奋勇去摘最新鲜的水果。
那天晚上,我创下了人生中的进食记录:三条烤鱼、五碗海胆羹、七种不同的贝类、三盘蔬菜,还有阿念特制的"营养毒药布丁"——据说能补充胎儿所需的特殊矿物质。
"慢点吃,"相柳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别噎着..."
"控制不住,"我边吃边解释,"感觉肚子里住了个无底洞!"
相柳的九个脑袋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由三号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小夭...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止一个?"
我停下咀嚼:"什么意思?"
"九头妖通常一胎多胞,"三号脑袋解释,"考虑到你是人类,可能不会到九个,但..."
我的筷子掉在桌上:"你是说...我可能怀着...好几个?"
九个脑袋同时点头。我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突然觉得既神奇又恐惧——那里可能正孕育着不止一个小生命。
夜深人静时,我和相柳来到海边。月光洒在海面上,与远处的海灵珠交相辉映。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腹中微妙的变化。
"相柳,"我轻声问,"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他用尾巴轻轻环住我,"只要健康快乐。"
"如果有好几个,你准备怎么带?"
相柳笑了:"九个脑袋,一个负责一个,还有富余。"
我拍了他一下:"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他收起玩笑的表情,"小夭,无论孩子是什么样子,有多少个,我们都会一起面对。我保证。"
月光下,九个雪白的头颅轻轻环绕着我,像是筑起一道保护的城墙。我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腹部,突然对未来充满期待。
"相柳,你说...他们会继承你的妖力还是我的毒术?"
"也许都会有,"他柔声回答,"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新能力。"
"比如?"
"比如..."五号脑袋凑过来,"喷毒的九头蛇?"
"或者..."七号脑袋加入,"能变出九种毒药的半妖?"
我们相视而笑。海浪声中,我仿佛听到了未来的笑声——吵闹的、欢快的、属于我们孩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