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的血滴在"九夭号"地板上,晕开成诡异的蓝紫色。我扶她坐下时,发现她后颈有个针眼大小的伤口,周围皮肤已经泛青。
"姒氏的'傀儡针'。"相柳最懂医的那个头凑近观察,"中者会无意识传递假消息。"
我立刻用银针刺入海棠百会穴,她浑身一颤,眼中的混沌渐渐散去:"柳公子...他们往辰荣山去了...公主让我告诉您...军师密库..."
话未说完,她突然瞳孔扩散,软倒下去。相柳迅速封住她心脉要穴:"毒针入脑,需要开颅。"
"在这儿?"我看着简陋的车厢。
"去青要山。"相柳展开地图,"离这里三十里有处辰荣军旧营,地下手术室应该还能用。"
我们连夜驾着"九夭号"狂奔。相柳用妖力维持着海棠的生命体征,我则准备手术工具。当马车驶入一处隐蔽山谷时,相柳突然急刹——
谷中央站着个锦衣老者,正悠闲地给一株草药浇水。
"那是...紫血灵芝?"我瞪大眼睛。这种只生长在王母山顶的灵药,怎会出现在荒山野岭?
老者闻声回头,面容慈祥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皓翎王!虽然贴了假胡子改了装束,但那双眼我死都认得出来。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绷紧,但表面上仍装作寻常老农:"这位老爷,山路危险,怎的独自在此?"
"采药。"皓翎王——现在该称他"姜老先生"了——笑呵呵举起药锄,"老朽胸闷多年,听闻这一带生有奇药。"
我强忍相认的冲动,假装热心村妇:"巧了,我家相公略通医术。"
"哦?"姜老先生眼睛一亮,"那可否请尊夫诊个脉?老朽愿重金酬谢。"
相柳的尾巴在我腰间轻戳三下——这是"有诈"的暗号。但海棠情况危急,我们必须尽快进入地下营房。
"请上车。"我掀开车帘,"正好家中有病人,一起看看。"
姜老先生看到昏迷的海棠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相柳趁机用传音术在我脑中道:"他早知道我们会来。"
地下营房的入口藏在瀑布后方。穿过水帘时,我注意到姜老先生袖中滑出个金球,落地后变成只机械蜘蛛跟在我们身后——这是王宫暗卫的侦察器!
营房内积满灰尘,但手术室保存完好。相柳用妖力激活墙壁上的荧光苔藓,室内顿时亮如白昼。我正要把海棠放上手术台,姜老先生突然说:"这姑娘中的是'千机引',开颅必死。"
我和相柳同时转头。千机引是辰荣军最高机密毒药,外人怎会知晓?
"老先生见识广博。"我试探道,"那该如何救治?"
姜老先生从怀中掏出个玉盒:"用这个。"
盒中躺着三根金针,针尾雕着九头蛇纹——和相柳原形一模一样!
"这是..."
"九灵针。"姜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相柳,"专克千机引。"
相柳最警觉的头突然说:"代价是什么?"
姜老先生大笑:"爽快!老朽只要一味药引——九头妖的第三颗獠牙。"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相柳的九个脑袋呈攻击阵型展开,我的毒针也已滑入指缝。姜老先生却悠然自若地取出把匕首,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
鲜血滴在地上,竟化作金色小蛇游向相柳!这是皓翎王族的血脉验证术。
"父...王?"我试探着叫出声。
姜老先生的面容如水波般晃动,恢复了七分本来面目:"丫头,连亲爹都认不出了?"
我腿一软跪了下去,却被一股柔和力道托住。皓翎王——现在该恢复这个称呼了——扶起我:"私下不必多礼。"
相柳仍保持着戒备姿态:"陛下此来..."
"看看拐走我女儿的是何方神圣。"皓翎王似笑非笑,"顺便测试下你们能否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他挥手示意我们看手术台上的海棠。只见那些金蛇正从她七窍钻入,片刻后她突然睁眼,瞳孔竟变成了蛇类的竖瞳!
"姒氏在她体内种了蛊。"皓翎王解释,"现在被我的血蛇吃掉了。"
海棠机械地坐起来,从嘴里吐出一枚青铜钥匙:"军师...密库...辰荣山..."
说完又昏了过去。皓翎王收起钥匙:"阿念故意被抓,为的就是这个。姒氏想用密库里的上古妖器控制四海。"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青铜大门后的石室,墙上挂满妖器设计图...这是前世记忆!
相柳敏锐地察觉我的异常,一个脑袋悄悄靠过来轻蹭我后背。皓翎王的目光在我俩之间转了转,突然说:"丫头,给我配副治头疼的药。"
这是命令,也是考验。我走向药柜,手指自动拣选出川芎、白芷、天麻...却在研磨时鬼使神差地加入了一味本不该用的龙脑香。
"王宫御医的配方。"皓翎王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从哪学的?"我手一抖,药碾差点打翻。相柳立刻插到我们之间:"小夭博览群书。"
"是吗?"皓翎王拿起我配好的药粉,"这味'雪里春'的炮制手法,可是上代御医长独创,连医书都未记载。"
冷汗顺着我后背滑下。前世记忆正在影响我的行为,而这很可能暴露我们与辰荣军的关系!
相柳突然吻住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让我懵了,连皓翎王都挑了挑眉。分开时,相柳用传音术急速道:"屋顶有监听法器。"
我这才注意到天花板缝隙间有极细的金线——是涂山氏的"千里耳"!皓翎王显然也发现了,他假装咳嗽掩饰笑意:"年轻真好啊。"
接下来的治疗变成了一场表演。相柳装模作样地给皓翎王"诊脉",九个脑袋轮流上前,实则是在探测周围还有多少监视者。我则配合着配些无关痛痒的药,暗中观察皓翎王带来的情报。
趁相柳去取水的功夫,皓翎王突然低声说:"阿念让我告诉你,水晶宫地牢的第三块砖。"
我心头一震。那是我们小时候玩捉迷藏发现的密道入口!
"父王为何帮我们?"我忍不住问。
皓翎王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因为姒氏背后站着西炎五王的残魂。若让他们得逞,整个大荒都将..."
他的话被突然闯入的相柳打断。最警觉的那个头发出嘶鸣:"有人触动了外围结界!"
皓翎王不慌不忙地取出块玉佩捏碎,远处传来几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声。
"暗卫处理掉了尾巴。"他起身整理衣袖,"我该回去了,免得打草惊蛇。"
相柳拦住他:"陛下还没说想要什么。"
"聪明。"皓翎王笑了,"我要你们三日后混入送亲队伍,在阿念大婚时..."
"摧毁祭坛?"我猜测。
"不。"皓翎王眼中闪过寒光,"激活它。"
他留下这句话便飘然离去,只在桌上放了个青布包裹。我打开一看,上层是珍稀药材,底层却是我小时候最爱的蜜饯杏脯。
相柳检查过包裹安全后,我们开始研究皓翎王的真正意图。激活祭坛意味着释放被封印的辰荣残魂,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除非..."相柳最博学的那个头突然说,"祭坛里不止有残魂。"
我猛然想起前世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九头蛇军师将一件东西封入祭坛核心...那形状像是...
"王玺!"我和相柳异口同声。
皓翎王朝代更迭时,相传初代皓翎王的王玺失踪了。没有它,历代王权都缺乏完整的正统性。如果姒氏想借阿念大婚复辟五王势力,皓翎王则需要王玺巩固统治...
"所以我们既要帮父王拿到王玺,又要阻止姒氏复活五王?"我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相柳的九个脑袋突然同时转向门口:"有人来了。"
是海棠!她不知何时醒了,正机械地走向墙壁,用血画着复杂的符阵。完成最后一笔时,她转身对我们说了句奇怪的话:"军师大人,主上问您是否还记得三百四十七年秋的承诺?"
说完便倒地气绝。她画的符阵却亮起来,显现出一段影像:阿念被关在水晶宫地牢,手腕上的伤口正往青铜碗中滴血。画面角落有个模糊的身影,依稀是...前世的我自己?
影像消失后,墙上浮现一行血字:
「三日后的月相时刻,带军师印来换人」
相柳的九个脑袋同时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表情——那是混合着愤怒、愧疚与决绝的复杂神色。
"什么承诺?"我轻声问,"什么军师印?"
最老实的那个头刚要开口,最暴躁的那个就喷出冰雾打断了他。相柳的本体转向我,眼中是我读不懂的情绪:"等救回阿念,我会告诉你一切。"
就在这时,我无意间踩到了地上的一片金箔——是皓翎王留下的机械蜘蛛残骸。碎片中传出细微的滴答声...
"趴下!"相柳猛地扑倒我。蜘蛛残骸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整个手术台,烟尘中隐约可见几个鎏金面具人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