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柱 第105章 搏

祖兰接过弓，迈出弓步，在马清面前熟练地表演了一个“弯弓射雕”的动作。她收住弓后扬起眉毛看着马清，眼神中略带紧张，就像超女等待专家打分一样。

马清点着头道：“功夫不错。”

祖兰得意地对阿大道：“阿大哥，谢谢。”

阿大咧着嘴笑，他的胡子中心露出了白牙，就像黑洞洞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个弯月亮。他又拿起一只没有弓弦的弓，一只手伸向皮口袋去拿弓弦。

马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大，你跟我来一下。”

“哎。”阿大一边答应，一边将那只没有上弓弦的弓贴着墙放。

马清出了箭楼猫腰来到墙垛边。他侧身贴着墙垛凸起的部分，将眼睛从凹处往宫内看。

阿大猫着腰隐藏在马清对面一个墙垛的凸起部分。祖兰也弯着腰，两只手放在大腿中间，缩着腰。她像猫一样掠过阿大和马清身边，来到马清的屁股后面蹲下。

马清用手指着远处昏暗不明，周围分布着密密麻麻帐篷的宫殿对阿大道：“你看，皇宫的宽度看起来有两里。离我们最近的那个大宫殿，估计距离我们有一里。”马清用征求意见的眼光看着阿大。

“有一里。”阿大看着宫殿方向，肯定地说。

“那个大宫殿到后面那个围墙围着的四合院，估计也有一里，四合院到南面的宫外。”马清指了指那个灯光截止的地方，“就是灯光熄灭的地方，也还有一里。”

阿大点头：“嗯。”

马清侧过身子背靠着墙垛道：“每个宫殿都有很多房间，天子到底在哪儿？祖大人带着长沙王进来，他们要先跑一里的路程，再进到各个宫殿寻找天子。我要是张方，早挟持天子跑了。”

“宫城有七座门，要跑可容易呢。”祖兰从马清屁股后面那个墙垛的凹处往外张望。

“这怎么办？”阿大背贴着墙垛，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天空

“最好派出一路人马去寻找天子。”马清道。

“太冒险了，要是被发现，死倒是小事，坏了大事怎么办？”阿大侧身过来。

“被发现当然可能。不过，如果等祖大人和长沙王的人马进来搜索天子，那么张方肯定有足够的时间挟持天子逃跑。后果你清楚，不仅长沙王活不了，就是祖大人，王大人和琅邪王三家人都难逃一劫。”

“不是还有四位将军吗，他们会带兵来封锁宫门。”

“四位将军如果能提前赶来，而且快速封锁七门才好，可是他们要回本营夺回兵权再调集军队前来，我估计到达这里的时间不会比长沙王早。”

“我们的任务就是控制这道门，可没有说要去找天子。”阿大从墙垛上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又看向马清身后的祖兰。

“阿兰。”马清回头喊。

“哎。”祖兰两条腿蹲着走，就像鸭子一样来到马清身边。

马清的头朝宫内一扬：“你阿父告诉过你，这里面的布局吗？”

祖兰咬着嘴唇摇头道：“那是后宫，在太极殿后面。”她伸手指了指远方，“阿父去过南面的太极殿和东面的朝堂。他可不知道后宫是什么样。”

“那里是禁地，正常的情况，除了天子就没有第二个男人知道。”马清对阿大道，“今夜我们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都有一个终极任务，就是救出天子，而不是只控制这座宫门。”

阿大挺直身子，又侧身往外看了一眼：“马君，那就派两人守在这里，其他人都下去找天子。”

“要留四个人，因为下面的门闩要四个人才能抬得动。一旦祖大人带着长沙王过来，要快速打开宫门。”

“你怎么知道门闩要四个人抬？”阿大胡子中心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就像黑森林里面的一个黑洞。

“师父一上来就让阿十下去看了。”祖兰抢着说。

阿大捏了一下鼻子，朝祖兰咧嘴笑了笑，又转脸对马清道：“马君，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一队本来就是听你的，你说怎么办？”他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

“我带三个人下去，要灵活的，只是我对这一队的人不熟，你给我选三个。不过，你得留在这里。”马清道。

“我要去。”祖兰道。

“就让阿四，阿七和阿十去吧。”阿大道。

“阿大哥。”祖兰朝阿大瞪着眼睛。

“小姐，可不是你平时闹着玩的。”

“你每次和我比试都输给我，是玩的？”祖兰怒视着阿大，眉头像小山一样隆起。

阿大看了看祖兰，又看了看马清，撇着黑胡子尴尬地笑。

“兰儿，那里真的危险，可能回不来了。你就在这里等你阿父他们。”

“我不，那么危险，为啥你要去？”祖兰朝马清瞪着眼睛。

“你阿父，长沙王于我有知遇之恩，只要救出天子，长沙王能重掌天下，我就是死了也值得。”马清的语气无比坚定。

“你可别想着死。”祖兰带着哭腔，伸手拉着马清的手臂摇着。

马清的话说得高大上，他当然不会傻到牺牲自己来保证这次行动的胜利。对他来说，如果这次行动失败，他也可以悄悄回去做他的士卒。

他之所以义无反顾地参与这次行动，是因为祖逖，王导和琅邪王。

论地位，王导是东海王的参军，祖逖可以成为东海王的参军，作为亲王的琅邪王就更不用说。而他马清只是一个士卒。

论门第，王导出身高贵的琅琊王氏。祖逖出身世袭两千石的北州大姓。他马清就是一个贱军户。

马清在他们面前，就像低贱的蝼蚁之于高贵的凤凰。虽然现实很滑稽，低贱的蝼蚁往往比珍贵的凤凰更惜命。马清却不这么看，他认为一个蝼蚁唯一可以陪凤凰玩的就是命。

以马清混社会时头破血流换来的经验，人的三六九等，决定于两个因素，一个是命，这是八字生成的，自己无法改变。还有一个就是搏，搏命，搏钱，搏所有的东西，只有敢于冒险不要命，敢于冒险不要钱的人才有可能上升成为凤凰，否则永远都是低贱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