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畔,腊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湖面上,碎成万千金鳞。陈恪牵着常乐的手漫步在断桥上,鸂鶒补子的官服换成了靛青色直裰,整个人清雅如竹。
"恪哥哥,你看那鱼!"常乐突然指着湖面,杏眼里盛满了星光。她今日穿着杏红色妆花褙子,发间的珍珠步摇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痕,活脱脱一个偷溜出来游玩的小娘子。
陈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尾红鲤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乐儿喜欢?"他笑着捏了捏妻子的掌心,"回头让阿大买几尾养在侯府池子里。"
常乐撇撇嘴:"才不要!关在池子里哪有湖中自在?"她突然转身,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就像你,在京城时整天板着脸,到了杭州反倒活泼些。"
陈恪心头一暖。
是啊,离了那权力漩涡,谁还不是个少年郎?他正想说话,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姑爷!小姐!"阿大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侯爷让您二位即刻回府,圣旨到了!"
陈恪的手指猛地攥紧。圣旨?这个时候?他下意识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西苑精舍里那双泛着金色的眼睛。
常乐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紧绷,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臂弯:"别担心,说不定是好事呢。"她眨了眨眼,"说不定皇上赏你回家过年?"
陈恪勉强笑了笑。知乎问题《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圣旨》下的高赞回答闪过:【当皇帝突然召见时,请记住——表面理由永远不是真实原因】。
怀远侯府正厅,香案已经摆好。传旨太监捧着明黄卷轴立在阶前,圆脸上堆着职业化的微笑。
"臣陈恪,恭请圣安。"陈恪伏地行礼,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
太监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刺破凝滞的空气:"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侍读兼浙江巡按御史陈恪,忠勤体国,朕心甚慰。然年关将近,孝道为先。特召尔即日返京,侍奉高堂,以尽人子之责。钦此。"
陈恪双手接过圣旨,指尖触到明黄绸缎的瞬间,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就这么简单?皇上特意下旨让他回京...就为了陪母亲过年?
"陈大人,恭喜啊。"太监笑眯眯地拱手,"皇上体恤孝心,真是千古明君。"
陈恪条件反射地摸出一张银票,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公公辛苦,一点茶钱。"
出乎意料的是,太监袖袍一拂,银票竟原封不动地回到了陈恪手中:"陈大人客气了。"他压低声音,"这次...真就是让您回京过年。"
常乐在一旁瞪圆了眼睛。
这太监居然不收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太监离去,陈恪反复研读圣旨,每个字都平淡无奇,但组合在一起却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皇上什么时候关心起臣子的家事了?
"别多想了。"常远志拍了拍侄女婿的肩,飞鱼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收拾行李吧,明日一早就启程。"
常乐已经蹦跳着去吩咐丫鬟收拾箱笼,发间的步摇随着动作欢快地晃动。
她转身时裙裾飞扬,像只即将归巢的燕子:"恪哥哥,我们还能赶上娘做的腊八粥!"
陈恪望着妻子雀跃的背影,胸口的疑虑渐渐消散。是啊,能回家过年总是好的。至于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船到桥头自然直。
"穿越者守则第一百九十三条:"陈恪对着西湖默念,"当皇帝以孝道之名召你时,请记住——他真正需要的往往是你别的才能。"
暮色渐沉,侯府的灯笼次第亮起。陈恪站在窗前,望着北方星空下若隐若现的驿道,那是他们明日将要踏上的归途。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星光深处,有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