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校场内,赵诚快步穿过训练场,腰间绣春刀随着急促的步伐轻轻晃动。
"大人!"赵诚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戚将军密信。"
陈恪正在检视新军的火器训练,闻言转身。
"都下去。"陈恪一挥手,周围亲兵立刻退到二十步外,形成一道人墙。
他展开信纸,戚继光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子恒贤弟:徐海困兽犹斗,三面合围之下恐苏州有失。此贼狡诈,贤弟新军初成,万勿轻敌。戚继光手书。"
他抬头望向校场另一端——三千新军正在练习三段击战术,整齐的队列如波浪般起伏,燧发枪的爆豆省声此起彼伏。
这些农家子弟经过数月训练,已初具精锐之姿。
"赵诚。"陈恪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时候收网了。"
赵诚眼前一亮,他早就想动手了:"大人要动苏家?"
陈恪嘴角微扬,将密信凑近火把。
"备马,去守备衙门。"
苏州守备陆承勋的官袍皱得像块抹布,显然刚从某个温柔乡被拽出来。
他站在衙门前厅,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府尊大人突然驾到,下官有失远迎..."陆承勋的声音发飘,眼神躲闪如受惊的兔子。
陈恪大步跨过门槛,官靴在青砖上踏出清晰的声响。
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如同更漏滴水。
"陆守备,本官要借你一千五百兵。"陈恪开门见山,"就今天。"
陆承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大人不是正在练新军吗?为何..."
"想不想升官?"陈恪突然打断,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
陆承勋僵在原地。
"下官...下官..."陆承勋的嘴唇哆嗦着,突然重重跪下,"全凭大人差遣!"
陈恪俯身,亲手扶起这位守备大人,指尖感受到对方手臂的颤抖:"午时之前,我要看到这一千五百人在校场集合。"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记住,要最油滑的老兵。"
两个时辰后,苏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一支奇怪的队伍正在行进。
一千五百名卫所兵穿着崭新的靛蓝色军服,那是陈恪新军的制式服装,
整支队伍却走得歪歪扭扭,队形松散如羊群。
"快看!那不是陈大人的新军吗?"茶楼二层,一个绸缎商人探出身子,"怎么跟卫所那些老爷兵一个德行?"
他身旁的同伴眯起眼睛:"等等...那个不是李麻子吗?去年还在赌坊欠我三两银子呢!"商人突然拍腿大笑,"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类似的议论在街道两侧此起彼伏。
陈恪骑在马上,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诚策马靠近,飞鱼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刺眼夺目:"大人,鱼儿上钩了。"
"还不够。"陈恪轻声道,"去苏府。"
苏家的朱漆大门前,两只石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陈恪勒住马缰,仰头望着门楣上"忠厚传家"的金字匾额,突然笑出声来。
"好一个'忠厚传家'。"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苏老太爷亲自迎出,枯瘦的身形在阳光下投下细长的影子。
老人脸上的皱纹比上次见面更深了几分,老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陈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老太爷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腰弯得几乎对折。
陈恪翻身下马,官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缓步上前,虚扶了一下老太爷的手臂:"苏老先生亲自相迎,本官受宠若惊。"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苏府,穿过重重院落。
陈恪的目光在那些精美的亭台楼阁间流连,不时发出赞叹。
"锦衣卫口中的苏府如何豪华听得多了,"陈恪在一处金丝楠木打造的亭子前驻足,手指轻抚过雕工精美的栏杆,"百闻不如一见,却是如宫殿一般。"
老太爷捏着拐杖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
那日陈恪向他递来空白密折的场景在眼前浮现,那是一种全方位的权力碾压。
"萤火怎敢与日月争辉?"老太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陈大人莫要取笑了。"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
陈恪深深吸气,仿佛在享受这美好的时刻。
而苏老太爷站在他身旁,枯瘦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愈发佝偻,如同一株即将倾倒的老树。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三十六条:"陈恪在心中默念,"当你准备收网时,请记住——让猎物自己游进网中,比强行拉网更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