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的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血一般的光泽,朱载圳站在后花园的假山上,手中捏着一块精致的香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块乳白色的香皂上雕着莲花纹样,正中"裕王府制"四个烫金小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殿下,您已经盯着它看了半个时辰了。"贴身太监王安小心翼翼地提醒,"晚膳都热了三回了。"
朱载圳猛地将香皂砸向假山,"啪"的一声脆响,香皂碎成几块,浓郁的桂花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混账东西!"景王俊秀的面容扭曲得可怕,"他朱载坖算什么东西?一个连月例银子都发不出的穷酸藩王,如今倒做起买卖来了!"
王安吓得跪倒在地,额头紧贴青石板:"殿下息怒!裕王那点小生意,怎比得上您名下的盐引、绸庄..."
"你懂什么!"景王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石,"父皇昨日派人传口谕,竟夸他'懂得经营之道'!"他咬牙切齿地模仿着嘉靖帝的语气,"而我呢?我为他督造的万寿宫都快完工了,他连看都不愿去看一眼!"
夕阳将景王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花园的太湖石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困兽。
他猛地转身,锦袍下摆带起一阵风:"去!备轿!我要见严世蕃!"
"这..."王安面露难色,"严大人今早派人来说,工部正在赶制万寿宫的金丝楠木藻井,实在抽不开身..."
景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好个严东楼!用着我的时候百般奉承,如今倒端起架子来了!"他忽然冷笑一声,"那就请罗龙文来!他不是自诩严党智囊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高见!"
半个时辰后,罗龙文匆匆赶到景王府。
这位严党的"智囊"生得五短身材,圆脸上永远堆着谄媚的笑容,活像个市井商铺的掌柜。
他刚踏入书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不禁皱了皱鼻子。
"下官参见景王殿下。"罗龙文恭敬行礼,眼角余光瞥见书案上几块香皂碎片,顿时心下了然。
景王斜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扶手:"罗大人,本王近日心烦得很。你可知道市面上这'裕王府香皂'?"
罗龙文圆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殿下明鉴,下官不仅知道,还特意买了几块研究。"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完整的香皂,双手奉上,"您看,这雕工确实精致。"
景王看都不看,冷冷道:"罗大人莫非是来给本王添堵的?"
"殿下误会了!"罗龙文连忙摆手,"下官是想说,这香皂看似精巧,实则制作极为简单。"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不瞒殿下,下官已买通了裕王府的一个匠人,连配方带工艺,全都摸清了。"
景王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
罗龙文得意地捋着胡须:"不过是猪油、草木灰加些香料罢了,成本不过三十文钱,裕王府竟敢卖五钱银子!"他嗤笑一声,"那陈恪还道是什么独门秘方,真是可笑。"
景王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缓缓摩挲着下巴:"罗大人的意思是..."
"殿下何不也开个工坊?"罗龙文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同样的香皂,咱们只卖一钱银子,不出一月,必让裕王府的生意做不下去!"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更漏的滴水声清晰可闻。
景王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好!好得很!"他一拍桌案,"罗大人果然不负'智囊'之名!"
罗龙文受宠若惊,连连作揖:"殿下过奖了。下官不过是尽绵薄之力..."
"不必谦虚。"景王摆摆手,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即刻去办,需要多少银子,直接找王府长史支取。"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记住,要做得隐秘。工坊就设在城外的皇庄里,用我名下的铺子出货。"
罗龙文躬身应是,正要告退,景王却又叫住他:"等等。严世蕃最近在忙什么?连本王的帖子都不接?"
罗龙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回殿下,小阁老确实分身乏术。皇上催得紧,万寿宫必须在月底前完工..."
"哼!"景王冷笑一声,"他倒是会讨父皇欢心!"他挥了挥手,"去吧,香皂的事要紧。"
待罗龙文退下后,景王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紫禁城的轮廓。
暮色中,宫墙的剪影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朱载坖..."他轻声念着兄长封号,眼中满是怨毒,"你以为找个会做生意的状元郎就能翻身?做梦!"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块被摔碎的香皂静静躺在书案上,桂花的甜香在书房内弥漫,却掩不住其中逐渐发酵的阴谋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