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风裹着腥甜腐臭灌进山洞时,陈二阶灵视者突然踉跄两步,额角渗出冷汗。
他的灵视能力本就擅长感知灵异波动,此刻整个人像被人攥住了后颈的幼兽,瞳孔里翻涌着浑浊的灰雾:"来了......他亲自来了。"
林夜扛着陈小虎的手微微一紧。
陈小虎的血还在往下淌,滴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烧红的铁珠。
他看不见,却能听见队友们急促的呼吸——苏九在他右侧两步远的位置,解剖刀出鞘的轻响混着她刻意压下的喘息;杨灵视者的火符纸在掌心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陈二阶灵视者的衣角被风掀起,扫过他的小腿。
"有多强?"林夜问,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刀锋。
"比上次活尸潮的邪术强三倍。"陈二阶灵视者喉结滚动,"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是泡在血池里的檀香,混着碎骨粉的腥气。"
苏九突然拽了拽林夜的衣角,温热的掌心按在他后颈:"符文石还在我这儿。"她指腹蹭过他后颈那道旧疤,那是三年前追毒贩时被砍的,"记得吗?
上回在老城区鬼楼,符文石能打乱厉鬼的怨气轨迹。"
林夜闭了闭眼睛。
他的视网膜早就开始剥落,此刻眼前只有混沌的黑暗,但记忆里三年前的场景却清晰如昨——那只被封印了五十年的红衣厉鬼,在符文石的蓝光里扭曲成烟雾,露出藏在怨气下的致命破绽。
"杨哥,陈二,你们负责清活尸。"他把陈小虎轻轻放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摸索着摘下自己的警徽,塞进昏迷的陈小虎手里,"小苏跟我靠近主犯,用符文石干扰他的邪术。"
杨灵视者应了一声,火符"唰"地窜起橙红火焰。
陈二阶灵视者抹了把脸上的泪,指尖掐出灵视诀,瞳孔里的灰雾凝成细线,指向洞外:"来了!
在正东方向,带着至少三十具活尸,还有......还有七只锁魂鬼!"
洞外突然炸响一声闷雷。
林夜被震得耳膜发疼,却在同一瞬间抓住苏九的手腕:"走!"
他们冲出去的刹那,风里的腐臭骤然浓烈十倍。
林夜的鞋跟磕在碎石上,却凭着对地形的记忆避开了暗坑——这是他当刑警十年,在二十七个案发现场练出的本事。
苏九的解剖刀在他身侧划出冷光,刀刃上陈小虎的血被风吹散,在空中凝成暗红的雾。
然后他听见了。
那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有人穿着绣金的寿衣,踩着腐烂的骨节在走。
混着锁链拖地的脆响,还有活尸喉咙里发出的咯咯低吟——它们的颈椎都被扭断过,说话时下巴会脱臼垂到胸口。
"左边!"陈二阶灵视者的尖叫穿透风声,"三只锁魂鬼!"
杨灵视者的火符"轰"地炸开。
林夜感觉到热浪扑在脸上,接着是焦肉的臭味——锁魂鬼最怕阳火。
但不等他松口气,右肩突然一沉,是具活尸扑了上来。
他反手扣住活尸的手腕,那皮肤冷得像泡在冰棺里,指甲却锋利得割破了他的手背。
"夜哥!"苏九的解剖刀划开活尸的后颈,腐黑的血溅在她白大褂上,"这里的活尸都是新死的,怨气没渗进骨头!"
林夜的手指在活尸颈侧一探——果然,尸斑还没完全凝结,应该是三天内的受害者。
他反手将活尸推向左侧,那里传来陈二阶灵视者的低喝:"我接住了!"
但下一秒,所有声音突然静了。
风停了。
活尸的低吟、火符的噼啪、队友的喘息,全像被人掐断了线的木偶。
林夜的后颈汗毛倒竖,他闻到了那股血池里的檀香——近在咫尺。
"各位。"男人的声音像浸在蜂蜜里的碎玻璃,甜腻却割人,"陪我玩了这么久,该见个真章了。"
林夜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有阴影笼罩下来。
那阴影带着刺骨的寒意,连他手背的伤口都开始发疼。
苏九的手在他掌心收紧,他能摸到她指尖的冷汗——这女人连解剖碎尸都没抖过手。
"符文石。"他低喝。
苏九立刻从胸口掏出用衣角包着的石头。
蓝光在黑暗里炸开的瞬间,林夜听见那男人轻嗤一声:"早料到你们会用这招。"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林夜本能地拉着苏九往旁一滚,后腰撞在岩石上,疼得几乎岔气。
再抬头时,符文石已经落在那男人脚边,蓝光像被泼了墨水的水,迅速浑浊成灰。
"灵视者的小把戏。"男人的声音更近了,"不过......"他蹲下来,指尖挑起符文石,"倒让我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总爱用符文石镇鬼的老东西。"
林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二十年前——那是他记忆里最模糊的一段,只记得大火、尖叫,和一个女人把他塞进地窖时,怀里抱着的符文石。
"你是谁?"苏九的声音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和二十年前的血案有关?""不重要了。"男人站起身,林夜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反正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活尸的低吟重新响起,比之前更密集十倍。
林夜摸到苏九的解剖刀掉在脚边,迅速捡起来塞回她手里。
杨灵视者的火符接二连三地炸响,但这次火势弱了许多——他应该是灵力透支了。
陈二阶灵视者的呼吸变得急促,林夜甚至听见他摔倒的声音,接着是活尸撕咬血肉的声音。
"陈二!"苏九想冲过去,却被林夜拽住。
"稳住。"林夜的声音像钉子,"他要的就是我们乱。"
但下一秒,陈小虎突然发出闷哼。
林夜这才想起他还躺在岩石上——刚才的混乱里,不知什么时候爬过去一只锁魂鬼,正用青灰色的爪子抓他的喉咙。
"小老虎!"林夜甩开苏九,摸索着扑过去。
他的手指刚碰到锁魂鬼的手腕,那东西突然转头,腐烂的脸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林夜被腐臭熏得几乎呕吐,反手用解剖刀扎进它的眼睛——锁魂鬼没有实体,但刀身还是带起一片黑雾。
锁魂鬼尖叫着消散,林夜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
他摸了一把,是陈小虎的血——锁魂鬼的爪子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夜哥......"陈小虎的声音像破风箱,"别管我......"
林夜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了。
他想起三年前在巷子里,这个刚退伍的小子为他挡了一刀,当时也是这样,血浸透了警服,却还笑着说"队长,我皮厚"。
"都给我撑住!"他吼出声,声音震得山洞石壁嗡嗡作响,"杨哥,陈二,把活尸往东边引!
小苏,跟我去砍了那孙子的手!"
苏九愣了一下:"手?"
"之前在老坟场,那只替死鬼说过。"林夜的手指抠进掌心,血珠混着陈小虎的血往下淌,"操控活尸的邪术,根在左手。
他的左手......"他想起替死鬼临终前的呜咽,"缠着二十年前的人骨手链。"
苏九突然笑了,那是她解剖室里发现关键线索时的笑:"原来你早留了一手。"她抹掉脸上的血,把解剖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走,砍了他的手,看他还怎么玩活尸!"
男人的笑声突然拔高:"有意思,真有意思......"但林夜听出了他话音里的紧绷,"那就让你们试试——"
话音未落,林夜已经拽着苏九冲了过去。
他看不见,但能听见那男人左手腕上的骨链轻响,能听见苏九的解剖刀划破空气的锐啸,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最后一局,要么赢,要么死。
洞外的风又开始变了方向。
这一次,风里裹着的,是新裂的骨茬味,和即将喷薄的、属于活人的血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