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棠的指尖在磁石显影匣边缘摩挲,青铜匣身还残留着昨夜运河边的潮湿水汽。
萧景明坐在对面擦拭佩剑,玄甲与木凳摩擦发出细微响动,惊得她手中银簪在图纸上划出歪斜的墨痕。
"萧大人若是闲得慌,不妨去查查工部今年的磁石采买记录。"她将染污的图纸揉成团,准确砸向他膝头未卸的护甲。
萧景明用剑鞘接住纸团,展开后眉头微蹙:"这墨迹走势倒像王焕之的笔迹。"
说着突然起身,铠甲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茶盏,"三日前他在死牢画的押......"
沈惜棠伸手去扶茶盏,正被他转身时扬起的披风扫中手腕。
温热的茶水泼在磁石板上,吸附起的铁屑突然显影出半幅陌生地图:"这是......"
"青州磁矿的运输路线。"萧景明的手撑在案边,玄铁护腕压着她未缩回的指尖,"今晨刚收到的线报,王焕之画押前嚷着要见你。"
沈惜棠倏地抽手,指腹擦过他腕间新添的刀疤:"所以大人是来当说客?"
她想起三日前这人在验尸房说的"知道越少才越安全",喉头泛起酸涩,"还是觉得我碍了你们官场的棋局?"
萧景明突然摘了护甲,露出小臂狰狞的旧伤:"三年前青州矿难,我带着三十弟兄下矿道救人。"
他手指划过蜿蜒疤痕,"最后爬出来的只剩我和半截磁石矿脉样本。"
沈惜棠的银簪停在磁石板边缘。那处矿脉纹路她再熟悉不过——与父亲遗物《璇玑谱》中记载的"磁髓"产地完全一致。
"当年工部说矿脉枯竭是天灾。"萧景明将染血的绷带扔进炭盆,火光映亮他眼底血丝。
"直到看见你复原的磁石显影术,才知那些'天灾'的**痕迹,都被磁暴毁了。"
窗外更鼓忽响,沈惜棠的银簪"当啷"坠地。
萧景明俯身去捡,玄甲却勾住她腰间冰蚕丝绦带。两人在满地图纸间僵住,鼻尖相距不过寸余。
"所以王焕之要说的秘密......"她别开脸,耳坠扫过他未刮的下颌。
"关乎令尊当年发现的磁髓矿。"他保持着半跪姿势,将银簪插回她发间,"三司怕翻案牵动朝局,但我......"话音被破窗而入的弩箭打断。
萧景明旋身将人护在怀中,箭簇擦着他肩甲嵌入木柱。
吸附在箭尾的磁石突然引燃赤焰砂,爆开的青焰里显出血字:"亥时三刻,乱葬岗"。
"解释。"沈惜棠攥着他撕裂的衣襟,指缝间渗出血迹。
"王焕之的保命符。"萧景明撕下染血的里襟裹住她掌心,"三日前他提的条件,就是要你同去验货。"
子时的乱葬岗磷火飘摇,沈惜棠的磁石攀索刚吸附上碑石,就被萧景明拽回身后。
他玄甲下的身躯紧绷如弓,剑锋挑开新土时带出半截青铜箱——正是工部失踪的磁髓样本箱。
"别碰!"萧景明格开她探向锁眼的手,"这种连环锁会反吸磁石......"
话音未落,沈惜棠的银簪已插入锁芯。齿轮咬合声里,她冷笑:"萧大人忘了?我八岁就能拆解璇玑锁。"
箱盖弹开的刹那,吸附在簪头的磁石粉簌簌而落,显影出父亲的手迹:"磁髓非矿,乃人心所铸"。
萧景明的剑突然架在她颈侧:"你早见过这个箱子?"
"这话该我问。"沈惜棠捏起箱底半枚玉珏,与他腰间那枚严丝合扣,"萧氏祖传的双螭佩,怎会出现在十年前的磁髓箱里?"
磷火在这一刻骤灭。数十黑衣人从坟茔间暴起,磁化箭簇如雨倾泻。
萧景明将人按进坟坑,玄甲覆住她单薄脊背:"家父曾任工部磁矿督办,这玉佩是他临终塞给我的......"
吸附在甲胄上的箭簇突然自燃,赤焰灼穿他左肩。
沈惜棠反手抽出他佩剑,磁石粉混着血水泼向敌阵:"抱紧我!"剑锋划过青铜箱,激发的磁暴将方圆十丈照如白昼。
五更天的露水凝在染血的剑穗上。沈惜棠撕开萧景明浸透血的中衣,发现心口纹着半幅磁脉图——与她背上自小就有的胎记合成完整矿图。
"萧家守了三十年的秘密......"他染血的手抚上她后颈,"
当年令尊与我父同时发现磁髓可造雷火弹,为阻工部献于漠北,一个携矿图赴死,一个纹身护秘......"
沈惜棠的泪砸在磁石板上,溅起细碎铁屑。那些铁屑吸附成父亲绝笔的最后一句话:"吾女惜棠,当与萧氏子共守河山"。
晨雾裹着运河的潮湿气息漫进绣楼,沈惜棠的指尖在磁髓样本箱表面摩挲。
青铜箱身残留着昨夜乱葬岗的泥土,萧景明倚在门边擦拭佩剑,玄甲与木门相碰的轻响惊得她手中银簪一颤。
"这锁芯的齿轮构造,与永和七年的漕运闸机如出一辙。"她将银簪探入锁孔。
簪头的磁石吸附起几粒靛蓝色晶体,"萧大人不妨解释下,令尊督造的闸机为何要用磁髓做润滑?"萧景明的剑鞘突然抵住箱盖:"当年工部奏报磁髓矿枯竭,所有闸机改用桐油。"
他屈指敲了敲箱内暗格,"但先父的工程日志里,永和五年的磁髓用量是往年三倍。"
沈惜棠的银簪在暗格边缘划出火星,青烟腾起时显露出鎏金刻字:"景泰三十七年,磁髓入闸"。
她猛然起身,发髻撞上他未卸的肩甲:"所以运河十二闸的连环爆炸......"
"不是天灾,是磁髓过载引发的磁暴。"
萧景明突然握住她手腕,剑锋挑开暗格第二层,"看这里——每处闸机都暗藏磁髓储存仓,遇强震即会......"
楼外突然传来织机断裂的巨响。沈惜棠反手将磁髓样本箱推进密道,转身时正撞进萧景明怀里。
三支磁化箭簇穿透窗纸钉在案头,吸附在箭尾的硫磺晶遇风自燃,将昨夜拓印的矿图烧出北斗状焦痕。
"带路!"萧景明揽住她腰身跃上房梁。玄甲缝隙渗出温热,沈惜棠才察觉他后背又添新伤:"你昨夜不是说轻伤?"
"比起三年前青州矿道的塌方......"话音被破窗而入的黑衣人打断。萧景明旋身将她护在梁柱后,剑锋划过刺客咽喉时带起一串血珠。
沈惜棠趁机洒出磁石粉,吸附在敌人兵刃上的铁屑突然调转方向,将随后闯入的三人钉死在门板上。
密道入口的机关锁泛着诡异磷光。沈惜棠的银簪刚触到锁眼,就被萧景明攥住手腕:"这种磁暴锁会反噬......"
"萧大人不妨先管好伤口。"她甩开他的手,簪头磁石精准卡进第三道齿轮。
锁芯弹开的刹那,吸附在簪身的磁髓粉末突然显影出父亲的字迹:"磁髓非矿,乃人心磁极所化"。
追兵的脚步声已在头顶炸响。萧景明突然撕开染血的中衣,心口处的磁脉图在磷火下泛着淡金光泽:"把手放上来。"
沈惜棠的掌心贴上他胸膛时,密道石壁轰然洞开。
暗河的水汽裹着陈年磁髓的味道扑面而来,数百尊青铜闸机部件浸泡在靛蓝色液体中,磁化的表面吸附着密密麻麻的工部密档。
"这才是真正的运河命脉。"萧景明剑指最近那尊闸机,"当年令尊发现磁髓可平衡水压,却被工部用来......"
"制造可控的磁暴。"沈惜棠的银簪刮下闸机表面的结晶,"每处'天灾'都是人为的磁极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