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那日,山间的雾气浓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我攥着地图的手指微微发颤,这已经是在**谷里打转的第三个时辰。手机早在进山时就没了信号,指南针的指针却像被什么神秘力量牵引,不停地疯狂旋转。
作为一名业余探险家,我向来喜欢挑战未开发的原始山林。半个月前,我偶然在旧书市场淘到一本民国时期的《西南风物志》,其中关于**谷的记载让我心痒难耐——"谷中多诡事,遇浓雾则见异象,传有古寨隐于其间,藏有前朝秘宝"。尽管好友老周再三劝阻,说这地方在驴友圈里是出了名的禁地,但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雾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像一张潮湿的棉被裹在身上。我正低头研究地图,冷不丁听见前方传来铃铛声,清脆而悠远,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突兀。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靛蓝色苗服的少女,背着竹篓,赤足踩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银饰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她的长发如瀑,发间别着一朵娇艳的山茶花,却始终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地往山涧深处走去。
"姑娘!等等!"我加快脚步追上去,可无论怎么努力,始终与她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转过一个弯,少女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古老的吊脚楼。木楼雕梁画栋,门窗上的雕花虽已斑驳,却依稀可见精致的龙凤图案。屋檐下挂着几串干瘪的人头骨,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楼前的晒谷场铺满了暗红色的粉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我壮着胆子走上前,这才发现那粉末竟是研磨成粉的朱砂。晒谷场中央,七个身着黑袍的人正围着一口青铜鼎念念有词,鼎中升腾起幽绿色的火焰,将他们的面容映照得狰狞可怖。
"来者何人?"一道冰冷的女声突然响起。我猛地回头,只见方才的苗家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苗刀。她的眼睛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原本娇艳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
我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少女却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寻宝?你们这些贪心的外乡人,哪次不是打着寻宝的幌子,来破坏我们的安宁!"话音未落,她手中的苗刀已化作一道寒光向我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侧身躲过,慌乱中撞倒了一旁的木架。木架上的陶罐纷纷碎裂,里面滚出一个个用油纸包裹的物件。我定睛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油纸里裹着的,竟是一颗颗栩栩如生的人脸面具!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退到墙角,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少女收起苗刀,冷冷地说:"七十年前,国民党的一支溃军闯入谷中,屠杀了我们整个寨子。族人的魂魄无法安息,便化作厉鬼留在此地。我们每天炼制驱邪面具,就是为了镇压这些怨灵。"
正说着,青铜鼎中的火焰突然暴涨,七个黑袍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他们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三个血洞,分别是两个空洞的眼眶和一个大张的嘴巴。空洞的眼眶中伸出两根黑色的长须,随着呼吸轻轻摆动。
"不好!怨灵暴动了!"少女脸色大变,"快!帮我点燃镇魂香!"她扔给我一把刻满符文的香,自己则冲向青铜鼎。我手忙脚乱地点燃镇魂香,插在晒谷场的四角。然而,镇魂香刚一点燃就熄灭了,怨灵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这时,我突然想起《西南风物志》里的记载:"遇邪祟,以童子血镇之。"顾不上多想,我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镇魂香上。奇迹发生了,镇魂香重新燃起,散发出奇异的香气。怨灵们在香气中发出痛苦的哀嚎,渐渐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黑袍人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七道金光,没入青铜鼎中。少女长舒一口气,脸色也恢复了血色:"多谢你,若不是你的童子血,今天我们都要遭殃。"原来,她名叫阿月,是寨子中最后的巫女,与七个守护灵一直守护着这片山谷。
阿月带我走进吊脚楼,里面摆满了各种古籍和法器。在一个紫檀木匣中,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前朝秘宝——一本记载着苗疆秘术的《巫蛊经》。阿月说,这本经书是寨子的镇寨之宝,也是怨灵觊觎的对象,因为书中记载着复活的秘术。
夜深了,阿月安排我在客房休息。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间,我听见外面传来悠扬的芦笙声,透过窗户望去,只见阿月正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她的身影在月光中若隐若现,美得令人窒息。
突然,阿月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下一秒,她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我冲出房间,却发现整个吊脚楼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孤零零地站在一片荒草丛中。
手中的《西南风物志》无风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误入**谷者,见异事,遇异人,若心诚,则得善果;若心贪,则万劫不复。"我摸了摸口袋,里面静静地躺着阿月送给我的护身符——一个刻着符文的银铃铛。
下山的路出奇地顺利,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指引着我。回到家后,我查阅了大量资料,终于在一本民国时期的县志中找到了关于**谷的记载。原来,七十年前确实有一支国民党溃军在**谷附近失踪,而关于苗寨的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踏入过**谷,但每当夜深人静时,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银铃声,还有那悠扬的芦笙曲。有时我会想,那晚的奇遇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一场离奇的梦?而阿月,那个神秘的苗家少女,是否还在守护着那座古老的吊脚楼,还有那些无法安息的亡魂?
多年后,我再次翻开那本《西南风物志》,书页间飘落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画着一个身着苗服的少女,发间别着一朵山茶花,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纸条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