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后,徐闻璟将针一一收回,江知念蹙起的眉目也稍稍舒展开来,只是脸色还不大好。徐闻璟回去为江知念熬药,陆君砚才坐到了她的榻前。
手中是长公主府的请帖,他眼神阴沉得可怕,梦中除了知念,自己同样也被算计其中,看来长公主府的这场鸿门宴,不仅是为知念所设,主角还有他。
若说梦中算计知念的人是太子与江若蓁,那算计他的人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陆君砚垂眸沉思时,江知念悠悠转醒,她手指一动,陆君砚便察觉到了。
“世子?”
“扶光说你晕倒了,好在徐先生来得及时。”
江知念眉头一拧,她只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没想到会这般严重,眸光触及陆君砚手中的请帖,她再次一顿,陆君砚不动声色地将请帖收了收。
“感觉好些了?”
“好些了。多谢世子挂念。”江知念察觉他的动作,方才她是想到了前世的事情,气急攻心,可现在缓过来来了,也该想想应对此事的办法。
陆君砚将折柳叫进来,“这请帖是谁送来的?”
“回世子,是荣寿院送来的。”
“送回去。”陆君砚沉声,“日后,荣寿院送来的东西,都先送到我这来。”
他若是察觉无异,再送到琳琅阁来。
“是。”
江知念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道,“不过是一些府上的琐事,怎能事事麻烦世子?”
陆君砚微顿,有些不自然,可面上依旧没有松口,“不算麻烦。此事就这样定了,日后你若有拿不定主意之事,或是不想操心的庶务,也可以告诉我。”
见其不打算松口的样子,江知念也不再多说。
这帖子都送回了荣寿院,琳琅阁的态度也很明确,那就是江知念不会去长公主举办的赏菊宴,这倒是让朱氏犯了难,若是江知念不去,陆君砚只怕也不会去,那太子的计策不就都落空了吗?
思来想去,她还得想个江知念必须去的法子。
秋意渐深,江知念的玉裳阁人满为患,都是来提前定做冬装的。于是江知念这几日回侯府的时辰也晚,过了秋分后,天黑的也越来越早,走在回琳琅阁的路上,已黑得难见人影。
“昨日还没这么黑的,今日回去后,奴婢备个灯笼在马车上,小姐,您可仔细些。”
好在回琳琅阁的这一程路,江知念已经十分熟悉,只是走得慢些。四下里都是虫鸣,只远远的回廊上挂着灯笼,江知念正欲加快步子走过去,却听到一阵异动。
江知念微微顿步,此处像是分岔去荣寿院的路。
“明日就是长公主的赏菊宴,一切都安排妥帖了?”
“放心吧。老夫人对此事格外上心,奴才不敢耽误。”
“自是如此,离舅老爷问斩之日不足月余,若是舅老爷家的公子这次能攀上镇国公府的嫡女,舅老爷还愁无法翻身?”
“老夫人为舅老爷的事情愁了许久了,四处求人,若是办砸了,小心你的小命!”
……
两人一言一语,声音渐渐远去,却全数被江知念都听了去,等到人走得没影儿了,江知念才从假山后走出来,扶光道,“镇国公府的嫡女,不就是何姑娘?”
“那舅老爷家的公子,奴婢与府上丫头闲聊时听过,名为朱决,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与三公子的关系不错。”
能与陆秦志交往到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将自己的弟弟从狱中捞出来,朱氏还真是费尽心机,竟敢将念头打到皎皎身上。
皎皎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眼看着皎皎被人算计。
走到琳琅阁时,江知念下定了决心,并未踏入琳琅阁,转而去寻了陆君砚,彼时陆君砚刚洗漱完,坐在案前,等着云初拿帕子来给他绞发。
扶光跟了一步,见其中烛光跃然,气氛正好,便止住步子没有跟进去,反而是关上了门。
江知念看到陆君砚,有一瞬间的怔然,她知晓陆君砚长得好,却不知长得这么好,长发披在身后,一袭松松垮垮的白袍,隐隐露出的胸膛。
陆君砚早有所觉,却故意装作不察,反而出声吩咐道,“云初,将架子上的帕子拿来,替我绞发。”
江知念本想直接开口,可她转头看门已经被合上,哪还有其他人的人影?而陆君砚发梢的水珠几乎成线,这是刚沐浴出来?
正犹豫着,陆君砚握拳在唇,咳嗽两声。
想着秋夜寒凉,他的身子只怕耽搁不得,便走过去拿起帕子,来到陆君砚身侧。
细细地为他拢发,又用帕子慢慢绞干,期间陆君砚没有再说话,反倒是江知念几欲罢工,一来她被服侍惯了,绞发不太熟练,不小心就扯到陆君砚的头皮。
她看到陆君砚眉头微皱,却一个字都没说,心中更是愧疚。
二来,她的手指也不小心碰到陆君砚的耳朵,不知是不是自己弄疼了他,他的耳朵又红又烫。
可陆君砚没喊停,江知念只能抿着唇,手上的动作不停。
明明外头已经凉了下来,可不知为何,江知念莫名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直到头发绞得半干,她的手也有些酸软了,陆君砚才说可以了,她将帕子放了回去,又开门通了通风,将一室暖意冲散,再装作自己刚进来,清了清嗓子道,“世子。”
“知念?”某人佯装讶异。
她方才已经想好如何开口,“世子,我想去明日长公主的赏菊宴。”
陆君砚本柔和的眉目,一下子冷凝起来,这个世间,恐怕只有自己知道她有多厌恶长公主府,所以才会帮她拒了荣寿院。
眼下知念主动提要去?
他既不解,也不想同意,无论这一次长公主府有没有猫腻,他都不想让江知念再去一次。
“之前不是说好了不去?”
江知念将方才听到的事情告诉陆君砚,随后道,“事关皎皎,我不得不去。”
陆君砚轻叩长案,吹进来的风把他的长发吹了几缕起来,江知念呼吸一窒,这一刻他仿佛神只降临。
他的声音沉冷,“知念,以你的心思,难道想不出其中蹊跷?”
“世子所说我都知晓,一来荣安侯府与镇国公府并无甚交集,京城中显赫女子不乏,为何偏偏选中皎皎?”
“二来,为何偏偏被我听到了。”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荣寿院的人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