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过,天色微明。
萧玉淑已经起身,正对镜梳妆。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只是眼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影——这半个月来,她几乎没有一夜安眠。
"娘娘,今日穿哪件衣裳?"
贴身宫女捧着几套衣裙轻声询问。
萧玉淑的目光扫过那些华丽的宫装,最后落在一件素雅的淡紫色长裙上:"就这件吧。"
宫女欲言又止:
"娘娘,今日是您的册封大典,按礼制该穿贵妃朝服..."
萧玉淑这才恍然。
自从宁婉儿封后,后宫格局大变。今日是她和楚凝玉正式受封贵妃的日子,本该是喜庆之时,却因北境战事紧张,一切从简。
"本宫糊涂了。"
她勉强一笑,"取朝服来吧。"
贵妃朝服比皇后凤袍简朴许多,但依然华美夺目。
淡金色的锦缎上绣着百蝶穿花图样,腰间玉带上悬着七宝璎珞。
当宫女为她戴上双凤衔珠冠时,萧玉淑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陌生起来。
"娘娘真美。"小宫女由衷赞叹。
萧玉淑轻轻摇头。
美又如何?
在这深宫之中,美貌不过是最不值钱的筹码。
她真正依仗的,是唐羽那份始终未变的怜惜。
"宸贵妃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她突然问道。
"回娘娘,太医一早就去了紫宸殿,说是宸贵妃娘娘昨夜又发热了..."
萧玉淑眉头微蹙。
自从那日朱雀意识短暂苏醒后,楚凝玉的身体时好时坏,记忆更是混乱不堪。
时而记得自己是楚国公主,时而以为仍是唐羽的俘虏,甚至有几次连唐羽都认不出来。
"去把我那盒雪山参送去紫宸殿。"
萧玉淑吩咐道,"告诉宸贵妃,好生将养,大典不去也罢。"
宫女领命而去。萧玉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
她与楚凝玉本该是情敌,却因种种际遇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或许在这深宫之中,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淑贵妃娘娘,时辰到了。"女官在门外轻声提醒。
太极殿前,百官分列两侧。虽然仪式从简,但基本的礼数一样不少。
萧玉淑在女官搀扶下缓步前行,眼角余光扫过御阶上的唐羽和宁婉儿。
帝后并肩而坐,一个威严如山,一个冷艳如霜。
"臣妾萧玉淑,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她盈盈下拜,声音清越。
礼部尚书展开诏书:
"...咨尔萧氏,温良恭俭,德才兼备...今册封为淑贵妃,赐金册金印..."
整套礼仪庄重而简洁。
当萧玉淑接过金印时,她能感受到宁婉儿投来的目光——冰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
"臣妾谢恩。"
她再次叩首,姿态恭谨却不卑微。
礼成后,按例该有宴席。
但因楚凝玉缺席,加上北境军情紧急,唐羽直接宣布散朝。
萧玉淑正欲退下,却被一名小太监悄悄拦住:"淑贵妃娘娘,陛下请您御书房一见。"
御书房内,唐羽已换下朝服,只着一袭素色常服。
见萧玉淑进来,他疲惫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今日委屈你了,仪式如此简陋。"
萧玉淑摇头:"国事为重,臣妾明白。"她犹豫片刻,"宸妃妹妹她..."
"太医说需要静养。"
唐羽叹了口气,"朱雀之魂与她的本体尚未完全融合,强行唤醒恐有危险。"
萧玉淑轻声道:
"臣妾昨日翻阅古籍,找到一则记载。说四象守护者若神魂不稳,可借'同源之力'调和..."
"同源之力?"
唐羽眼前一亮。
"就是其他守护者的力量。"
萧玉淑解释道,"陛下身具青龙血脉,或许可以..."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骁未经通报直接闯入,脸色异常凝重:"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
军报上的消息让唐羽瞬间变了脸色——北漠大军已突破边境,连克三城!更可怕的是,那些战死的将士竟然在夜间"复活",反过来攻击守军!
"果然是他..."
唐羽攥紧军报,"新的白虎守护者!"
萧玉淑心头一颤。
她曾听唐羽提起过终南山一战,知道四象守护者的可怕。如今白虎再现,而朱雀沉睡,青龙式微...
"陛下,臣妾愿往北境一行。"
她突然说道。
"胡闹!"
唐羽断然拒绝,"战场凶险,岂是儿戏?"
萧玉淑却跪了下来:
"臣妾并非逞强。古籍记载,玄武主医,能克白虎煞气。臣妾祖父曾入凌霄洞,体内或有一丝玄武血脉..."
她抬头直视唐羽,"让我试试吧,为了陛下,为了大唐..."
唐羽怔住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体内竟可能流淌着玄武守护者的血脉!难怪当初白虎化身会抓走她..."不行,太危险了。"
唐羽仍不松口,"若你有个闪失..."
"陛下。"
萧玉淑轻声道,"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那曲《凤求凰》吗?"
她眼中泛起泪光,"那时臣妾就立誓,此生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唐羽心头一热,伸手扶起她:"傻丫头..."
徐骁识趣地退出殿外。
唐羽将萧玉淑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药香:"朕答应你同去,但你必须时刻跟在朕身边,不得擅离。"
萧玉淑破涕为笑:
"臣妾遵旨。"
就在这温情时刻,殿门突然被推开。
宁婉儿冷着脸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名手捧食盒的宫女。
"臣妾打扰了。"
她声音冰冷,"特意为陛下和淑贵妃准备了庆功宴,不想..."话未说完,她突然注意到桌上摊开的军报,脸色微变,"北境出事了?"
唐羽松开萧玉淑,简短说明了情况。
宁婉儿听完,沉默片刻:"陛下要御驾亲征?"
"嗯。"
"臣妾同去。"
这个要求让唐羽和萧玉淑都愣住了。宁婉儿向来厌恶战场,怎会主动请缨?
"皇后娘娘,"萧玉淑柔声道,"北境苦寒,又正值战乱..."
"本宫乃一国之母,将士们在前线厮杀,我岂能安居后宫?"宁婉儿义正辞严,但眼中闪烁的光芒却让人捉摸不透。
唐羽沉吟片刻:
"既然皇后有心,那便同去吧。"他看向萧玉淑,"淑贵妃也去,正好...施展医术,救治伤员。"
宁婉儿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恢复如常:
"臣妾这就去准备。"她福了一礼,转身离去时裙角带起一阵冷风。
待她走远,萧玉淑低声道:
"陛下,皇后娘娘她..."
"朕知道。"
唐羽目光深邃,"她必有所图。但与其让她留在长安兴风作浪,不如带在身边盯着。"
萧玉淑欲言又止。她总觉得宁婉儿突然要求随军,背后必有隐情。但眼下战事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三日后,大军开拔。
唐羽亲率十万精锐北上,宁婉儿和萧玉淑同乘一辆特制的凤辇,楚凝玉则因身体原因留在长安静养。
临行前,唐羽特意去了趟紫宸殿。
楚凝玉仍在昏睡,眉心那道红痕时隐时现。唐羽轻抚她的面颊,低声道:
"等朕回来,一定帮你找回完整的记忆。"
城门外,送行的百官跪了一地。萧玉淑从车帘缝隙中望去,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父亲萧远山。
这位年过半百的户部侍郎老泪纵横,不住地朝凤辇方向张望。
萧玉淑鼻头一酸。
父亲年事已高,此去北境凶险未卜,不知能否再见...
"妹妹这是哭了?"
宁婉儿的声音突然响起,"放心,有本宫在,定会护你周全。"
这话听着关切,实则暗藏机锋。
萧玉淑擦去眼角泪痕,勉强一笑:"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宁婉儿不再言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闭目养神。
车辇缓缓前行,卷起阵阵尘土。没有人注意到,宁婉儿袖中藏着一块奇特的黑色玉石,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行军半月,大军抵达北境重镇——云州城。
这里已是烽火连天,城外三十里就是北漠大军营地。更令人不安的是,每到深夜,战场上就会升起浓雾,雾中隐约传来诡异的哭声。
"陛下。"
守将赵武禀报,"那些'复活'的尸体会在雾中活动,刀枪不入,只有火攻才有效。
但最可怕的是..."他咽了口唾沫,"有些士兵报告说,在雾中看到了自己已经战死的同伴..."
唐羽眉头紧锁。
这显然是白虎守护者的手段——操控生死,制造恐惧。
当夜,唐羽召集众将议事。
萧玉淑以"医官"身份列席,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主动出击,直取敌营!
"不可!"
宁婉儿第一个反对,"敌情不明,贸然出击太危险!"
萧玉淑不慌不忙:
"正因敌情不明,才需主动探查。臣妾愿率一支精锐夜探敌营,找出克制'复活'之法。"
"胡闹!"
唐羽再次否决,"朕不许你冒险!"
萧玉淑却异常坚持:
"陛下,这是最快的方法。臣妾体内若真有玄武血脉,当不惧白虎煞气..."
争论持续到深夜。
最终,唐羽勉强同意萧玉淑带队侦察,但必须由徐骁亲自护卫,且只许在敌营外围活动,不得深入。
散会后,萧玉淑独自站在城墙上眺望敌营。
北方的夜空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被鲜血浸染。不知何时,宁婉儿出现在她身侧。
"妹妹好胆识。"
宁婉儿似笑非笑,"不过,有些险不值得冒。"
萧玉淑转头看她:"皇后娘娘此话何意?"
宁婉儿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说:
"本宫听闻,玄武主死而复生。妹妹此去,或许会有意外收获..."说完,她飘然离去,留下萧玉淑一人怔怔出神。
这句话太过蹊跷,仿佛在暗示什么。
萧玉淑突然想起父亲临行前塞给她的一封密信,信中提及宁家近来与北漠使者秘密接触...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萧玉淑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必须尽快告诉唐羽,但若猜测有误,诬告皇后的罪名...
就在此时,远处敌营突然腾起一道白光,直冲云霄。
那光芒中隐约可见一头白虎虚影,仰天长啸!
萧玉淑心头剧震。
白虎守护者这是在示威,还是在...召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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