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盏青灯在夜雾里摇晃,将宫墙上战族图腾的影子拉得老长。
逍遥背靠着朱漆廊柱,指节抵着眉心——十二名重甲守卫呈北斗阵分布,每七步换防一次,雷纹佩刀出鞘三寸,刀鸣与呼吸同频。
这是战族最古老的"雷息守",连风穿过刀隙都会被震成碎片。
"您在算他们的换防规律?"
清越的童声从脚边升起。
逍遥瞳孔微缩,青冥剑已出鞘三寸,却见一截半透明的光团从苔藓里浮起,逐渐凝成巴掌大的精灵:蝶翼是碎星的颜色,发梢滴着月光凝成的露,正歪头看他,"我是守护真相之地的精灵,能帮您进去。"
剑尖缓缓垂落。
逍遥记得古籍里提过,上古大世曾有灵物愿为求道者引路,"你怎知我需要帮助?"
"因为您眼里有火。"精灵飞到他耳畔,翅膀扇动时带起一缕清香,像极了战天当年在雷暴里救他时,身上沾的雨雾味道,"他们在祭坛最深处的'问心阁',您要找的答案就在那里。"
话音未落,精灵的蝶翼突然泛起涟漪。
逍遥感觉周身一轻,再看守卫的眼睛——那些警惕的瞳孔里,他的影子正在淡去。
"隐息术?"他低叹,跟着精灵猫腰前行。
每过一道守卫,雷纹刀的嗡鸣便在头顶炸响,但刀光总在擦过他发梢时偏开三寸。
直到绕过三重回廊,问心阁的雕花木门出现在眼前,门缝里漏出的对话像针,猛地扎进他耳中。
"...您总说要力量,可您真正想要的,是他们跪下来喊一声'战天大人'吧?"
是个沙哑的男声,像砂纸磨过青铜。
逍遥贴紧门板,掌心沁出薄汗——这声音他在影枢忍者身上闻过,是浸了毒的蛇信子味。
"住口!"战天的暴喝震得门环乱晃,"我要的是战族复兴,是...是..."
"是被需要。"那声音放轻了,像在哄孩子,"您救过多少凡人?
他们转头就跪了瑶池的长生树;您劈开过多少雷劫?
他们只记得逍遥大帝的剑。
您看,这世间从不会记得'第二',除非您让他们恐惧。"
门内传来酒坛碎裂的声响。
逍遥闭了闭眼——战天从前最厌酒气,说酒会模糊雷纹的触感。
可此刻他听见吞咽声,带着哭腔:"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没有逍遥,我也能..."
"能成为他们的天。"沙哑声轻笑,"所以您需要影枢的引魂阵,需要用凡人的怨气喂养雷纹,等您成了新的天道,他们自然会跪。"
逍遥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百年前,战天蹲在雷泽边,把被雷劈焦的小兽揣进怀里:"它只是想活,和我们有什么不同?"那时的战天,雷纹里都是暖的。
"您听——"精灵突然拽他衣角。
门内的对话戛然而止,接着是皮靴碾过碎瓷的声音。
逍遥刚要退开,木门"吱呀"一声被踹开,战天立在门内,雷纹从脖颈窜到眼眶,像活过来的蛇。
"我就知道。"战天的雷纹刀嗡鸣着出鞘,刀身上浮起血珠,"你总要来当救世主,总要来告诉我'错了'。"他的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翻滚的雷云,"但这次,我不会再跟在你身后!"
刀光裹着雷霆劈下。
逍遥旋身避开,青冥剑挑开劈向面门的雷刃,却见战天的手腕缠着黑丝——和影枢忍者的刺青同色。"他被下了咒!"精灵急喊,"引魂阵的怨气在啃他的识海!"
逍遥的指尖泛起金芒。
众生愿力如活物般窜上剑身,他想起任务里战死的兄弟,想起战天替他挡下的那道天雷。"老战!"他大喝,"当年在雷泽,你说要护着所有想活的——"
"住嘴!"战天的雷纹突然暴涨,整座问心阁的梁柱都在震颤。
他的刀化作万千雷蛇,每一道都精准锁向逍遥的命门,"那些蝼蚁早忘了你!
他们只配被我踩在脚下!"
青冥剑突然鸣响如泣。
逍遥的眉心浮现淡金色纹路——那是红尘仙道的印记。
他的身后浮现出模糊的身影:穿玄甲的将军、抱药篓的少女、甚至三百年前那个在雷泽烤焦兽肉的少年。
"看好了。"逍遥的声音里带着三个人的重叠,"他们从未忘记。"
金芒与雷光在问心阁炸响。
战天的雷纹刀"当啷"落地,他踉跄后退,雷纹如退潮般从眼眶褪去,露出眼底的迷茫:"小遥...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事。"逍遥接住他要倒的身子,抬头看向阴影里的角落。
那里站着个戴青铜鬼面的人,刚才的沙哑声正是从他喉间溢出:"好一招借刀杀人,阁下是..."
"不重要。"鬼面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普通到记不住的脸。
他的指尖夹着半张引魂符,符纸突然燃起幽蓝火焰,"但您该记住——"他的笑像冰碴子落进井里,"当您以为握住真相时,往往只是握住了线头。"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团黑雾。
逍遥刚要追,怀里的战天突然抽搐,雷纹又开始若隐若现。
精灵急忙飞到战天眉心,洒下星屑般的光:"他的识海被怨气啃出了窟窿,得用...得用..."
逍遥低头看向战天染血的衣襟。
那里别着枚生锈的铜铃——和之前陷阱猎人身上的一样,雷纹刻着"战"字。
他突然想起忍者消失前的"期待"眼神,想起影枢引魂阵里的鬼火为什么像极了...天界的业火。
鬼面人最后的话在耳边盘旋。
逍遥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手不自觉按上心口——那里的红尘印记正在发烫,像在预警什么。
他知道,这夜撕开的不过是一角帷幕,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露出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