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洪流退去的刹那,逍遥的靴底重重磕在焦土上。
腐血混着焦土的腥气直往鼻腔里钻,他眯起眼,看见五步外斜插着半截断旗——旗面绣着的玄鸟图腾已被烧得焦黑,却仍有暗红血迹顺着旗杆往下淌,在他脚边汇成细小的血洼。
"神陨之战..."他喉结滚动。
史书中只说此战古神陨落、天地失色,却没写这战场的风里还凝着未散的怨气。
风卷起一片碎甲,擦过他耳际时,他听见了数千年前的喊杀声——那是年轻的自己?
不,更青涩,像刚入道时跟着老将军冲锋的模样。
"噗!"
脚底突然传来刺痛。
逍遥猛退半步,却见脚下不知何时凝出了暗紫色法阵,纹路如活物般游动,正往他脚踝上缠。
玄功运转的瞬间,他瞳孔微缩——丹田处的红尘道种竟像被浇了冰水,原本翻涌的愿力变得滞涩迟缓。
这方时空的规则...在压制他的道?
"外来者,小心那些藏匿在暗处的阴谋巫师。"
苍老的声音像锈了的铁片擦过耳骨。
逍遥旋身,镇世剑已出鞘三寸——可除了断戟残垣,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法阵突然爆发出刺目紫光,他的右腿被无形绳索捆住,整个人踉跄着栽向地面。
"嗤!"
一道血色雷球擦着他左肩炸开。
灼烧感顺着神经窜上脊椎,逍遥咬着牙滚进断墙后,看见二十步外站着个裹黑斗篷的身影。
对方兜帽下泛着幽绿的眼,手中法杖缠着蛇骨,杖头嵌着颗滴着黑血的眼珠。
"敢闯神陨战场,当自己是上古真仙?"巫师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这困仙阵专克时空旅人,你那点红尘道力,在老夫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逍遥抹了把左肩的血。
血珠落在焦土上,竟滋滋冒着青烟。
他盯着巫师腰间挂着的九枚骨铃——每一枚都刻着扭曲的咒文,"你不是这时代的修士。"他突然开口,"神陨之战时,巫族早被古神屠尽了血脉。"
巫师的绿眼猛地收缩。
趁这空隙,逍遥屈指弹向镇世剑。
剑鸣如龙吟,一道金芒破墙而出!
可那巫师竟不躲不闪,抬手掐了个诡谲法诀。
金芒撞上他胸口的瞬间,他的身体像被戳破的皮影,"唰"地散成黑雾,又在十步外重新凝聚。
"聪明。"黑雾里传来阴恻恻的笑,"但知道得太多的人,活不过今天——"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破空而至。
黑雾被剑气撕成两半,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残魂。
逍遥抬头,看见一名身披黄金甲的老者正从断旗后走出。
老者甲胄上的纹路是北斗七星,左眼处有道刀疤,从眉骨直划到下颌,却掩不住眼底的锐利。
"破军尊者?"逍遥脱口而出。
史书记载,这位上古大能在神陨之战中以一己之力斩落三首古神,最终力竭而亡。
此刻他虽无实体,周身却凝着实质般的剑意,连空间都被压得微微扭曲。
"小辈记性不错。"破军抬手,指尖剑气凝成光刃,将试图逃窜的巫师残魂钉在地上,"你既逆着时光来找答案,就不该折在这种阴沟里。"他转头看向逍遥,刀疤随嘴角的弧度扯动,"跟我来。"
遗迹入口藏在半截倒塌的祭台下。
破军抬手抹去石壁上的苔藓,露出刻着星图的石门。
门内空间远比外表开阔,四壁嵌着夜明珠,将墙上的壁画照得纤毫毕现。
逍遥的目光刚扫过壁画,呼吸便陡然一滞——
画中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穿着战族特有的兽皮甲,发间缠着雷纹银环,正是年轻时的战天大帝。
此刻她跪在一座黑色祭坛前,仰着头,将一枚裹着黑雾的种子吞入喉中。
祭坛后方站着个身影,裹在宽大的斗篷里,面容被阴影遮住,只露出指尖——那指尖上,戴着枚镶嵌着血色水晶的戒指。
"战族本是最忠勇的人族分支。"破军的声音突然低哑,"三百年前我巡查下界时,曾见战天在雷雨中跪了三天三夜,求她父亲莫要与异族结盟。
后来她突然变了...先是屠了邻境的商队,再是带着战族大军攻打人族城池。"他伸出虚幻的手,抚过壁画上的黑雾种子,"我查过,这是'堕世种',能篡改修士的道心。
当年古神用这东西腐化过数位大能。"
逍遥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如今的战天大帝,想起她眼中的疯狂与仇恨,"是谁...给她种下的?"
"别急着问。"破军突然转头看向洞顶,"他们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洞壁上的夜明珠同时爆碎。
黑暗中,无数青灰色鬼手从地面钻出,缠上逍遥的脚踝。
他运转玄功欲震开鬼手,却发现红尘道种仍被压制,连五成力量都使不出来。
更诡异的是,他的识海开始翻涌——他看见自己挥剑斩向战友,看见瑶池女帝倒在他脚边,看见人族城池被战火吞没..."幻境!"逍遥咬舌尖,腥甜血味涌进口腔。
他强撑着抬头,看见那巫师的残魂正浮在洞顶,双手结着阴毒法印。"吞噬你的道心,这方时空就再没人能阻止我们了!"巫师尖叫着,"等战天屠尽人族,等天界大军降临——"
"住口!"
破军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
他仰天长啸,周身剑意化作金色光链,缠上巫师残魂。"小辈,用你的镇世剑!"他转头看向逍遥,刀疤下的眼睛燃着赤金火焰,"刺我眉心!"
逍遥一怔。"这老匹夫的残魂早该散了,是我用本命剑意强撑至今。"破军咧开嘴笑,"用你的剑引动我的剑意,能把这阴魂连渣都不剩!"
镇世剑嗡鸣出鞘。
逍遥握住剑柄的手在发抖。
他看见破军的金甲正在剥落,看见他的身体像雪遇阳光般消融。"记住,"破军的声音越来越轻,"去更早的过去...三十万年前的'星陨谷'...那里有真正的..."
话音戛然而止。
镇世剑穿透破军眉心的瞬间,金色剑意如火山喷发,将巫师残魂绞成齑粉。
洞中的鬼手消失了,幻境退去了,只剩逍遥抱着逐渐透明的破军。
"谢...谢。"逍遥的声音哑得厉害。
他想起自己那些战死的战友,想起无数个深夜里咬着牙重建人族的日子。
原来在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人用残魂为后来者铺路。
"走..."破军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心口,"星陨谷...等你。"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他的身影彻底化作星光。
洞外突然传来时空洪流的呼啸。
逍遥抬头,看见洞顶裂开一道银白缝隙,里面翻涌着比之前更汹涌的光流——那是时光长河的上游,更早的过去。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痕(他竟不知何时落了泪),将镇世剑收入鞘中。
左肩的灼伤还在痛,可他的道心从未如此清晰。
"战天,等着我。"他对着时空裂缝轻声说,"不管是谁在幕后操控,我都会把真相揪出来。"
话音未落,银白缝隙突然扩大。
洪流如巨手般将他卷起。
恍惚间,他听见了更古老的战鼓轰鸣,看见了比神陨之战更荒凉的大地——那里,有他要找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