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镇的月亮 第8章 劝学

收拾完碗筷，彭桂芳还是拿着她那把蒲扇，不过今天她没有照例去她那把躺椅上休息，而是踏进院子，来到佳佳身边。

今天天上的云多且厚，太阳被云层遮住了，院子里的桂树叶子是墨绿色，整棵树看着像是笼罩了层薄薄的灰纱，走得近了才能看见枝头上的一些新芽，没有阳光，整个院子的色调都是偏暗的，有种隐隐的郁味，唯有蔬菜角的蔬菜颜色要稍稍亮些，才不叫人的心情太过烦闷。

佳佳此时坐在小板凳上，俯着身子，看墙角下的一窝蚂蚁搬运她撒下的一些饼干碎屑，看得专注。

“在看蚂蚁啊？”彭桂芳站在佳佳身后，明知故问。

“嗯！”佳佳早就听到了彭桂芳走过来的脚步声，应了一声。

“佳佳想不想去上幼儿园？”彭桂芳晃了两下手中的扇子，带起两股沉闷的风，问。

本在看蚂蚁的佳佳扭过头，看向彭桂芳，脸上写着好奇：

“什么是幼儿园？”

幼儿园这个词佳佳听过，之前和外面那群哥哥姐姐玩的时候，他们就问过她在哪里上幼儿园，但她不知道什么是幼儿园，就摇摇头如实说了，问问题的小孩一脸吃惊，佳佳五岁了居然都还没上幼儿园，要知道她表妹三岁就被送去幼儿园了啊，就连她自己都是一过完四岁生日就被老妈丢进了幼儿园，不过佳佳还没上过幼儿园这一事他们也就吃惊了一下，很快就揭过去了。

“幼儿园就是可以认识很多像你一样大的小娃娃，你们可以交朋友一起玩，一起吃饭的地方。”彭桂芳解释说。

佳佳直起身，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撑着脸，想了一会，说：

“可是，我只想和婆婆一起吃饭，一起玩，不想和他们交朋友。”

彭桂芳被佳佳的话逗笑，没忍住用扇面轻拍了一下佳佳的头：

“鬼机灵！婆婆哪儿能一直陪着你？”

佳佳急了，忙站起来一把揪住彭桂芳的裤子，问：“婆婆，你要去哪儿？”

攥着裤子布料的那只手死紧，生怕抓得松了裤子的主人就会消失掉。

这娃娃。

彭桂芳不知为什么佳佳的反应会这么大，但回想和佳佳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佳佳确实要比一般的娃娃要黏人些，可能是娃娃还小，粘人点也很正常。

“婆婆哪儿也不去，要是佳佳去上幼儿园了，婆婆每天去接佳佳上下学呢！”彭桂芳伸手捏捏佳佳的小脸蛋道。

“可是我不想离开婆婆……”佳佳瘪着嘴，很不情愿。

“佳佳只是去上学，到点了婆婆还要接你回家呢！我家娃娃这么乖，婆婆还怕佳佳被人哄走了呢！”彭桂芳循循善诱：“去上学之后，佳佳就可以见到更多没见过的东西，幼儿园的老师会讲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佳佳不想去看看吗？”

听到彭桂芳这么说，佳佳内心有些动摇了，虽然挖泥巴、看蚂蚁很有趣，但她也想去看看婆婆说的很多自己没有看过的东西，还有没有听过的故事。

攥着彭桂芳裤子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佳佳认真思考着，彭桂芳就站在旁边，静静等待佳佳的答复，同时也预想好了，要是佳佳暂时不想去幼儿园也没关系，可以过段时间再去，现在她才五岁，不着急。

这边，佳佳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去幼儿园。

“那婆婆，你一定要每天接我上学和放学哦！”佳佳不放心，抬头向彭桂芳确认道。

“那当然啦！婆婆说到做到！”彭桂芳伸出小指与佳佳拉勾盖章。

——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佳佳下个学期就是四年级生了，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

“悦悦，来吃饭了！”彭桂芳端着盘菜，从厨房出来，朝楼上喊。

“来了！”房间里，彭悦应了一声合上书，关掉风扇起身往外走。

当初为了让孩子上学给孩子上户口，彭桂芳为了方便，就让孩子随了她的姓，姓彭，单名一个悦字，后来小彭悦上学后，懂的越来越多后就不太喜欢自己之前的小名，彭桂芳也就随了孩子的想法，改叫佳佳为悦悦。

云起镇这五年来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比如曾经游客爆多的景点关闭了，说是在修整，现在彭悦都要上五年级了都还没开放；街上多了很多新的店铺，也关了许多老店铺，不过还好，彭桂芳一直光顾的桥头那家，老式糕点铺倒是越开越红火；有好几片老房区都被推了，变成了几幢高楼，有人说或许再过不久，彭悦她们居住的这片区域，也会被征收了搞开发；街上的邻居来来去去，换了又换，院外再也听不见小孩子的嬉笑声，大家的生活方式也好像发生了改变，比起前几年的走街串巷，现在的人们更倾向关起门来过日子。

“好香呀！”彭悦飞快下楼，路过桌子时深深吸了一口，大声说。

“饿了吧？快去拿碗洗手吃饭。”彭桂芳笑呵呵地将锅里最后一口汤倒进碗里，对刚进厨房的彭悦说。

“嗯嗯！”彭悦速度很快，当她提着电饭煲，拿着两只碗和两双筷子来到堂屋时，彭桂芳刚好把汤碗放到桌上。

两人吃饭时很少说话，这几年都养成了习惯。

八月正是热的时候，光是吃饭就叫人吃出了一头的汗。

汗水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滑，彭悦这是第三次抬手擦汗了。

“今年是要比往年热些。”彭桂芳放下碗，拿过一旁的蒲扇给彭悦扇风。

彭悦伸手抽了张纸，擦掉又一次细细密密冒出来的汗珠说：

“婆婆，你自己吃，不用给我扇。”

“没事，我歇会儿再吃，你先吃。”彭桂芳继续晃着手里的蒲扇，又说：“暑假作业写完没？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了哦。”

“写完了。”彭悦抓紧时间往嘴里送了两口饭，起身向楼上跑。

彭桂芳看她碗里的饭还没吃完，忙问：

“做什么去？”

“我去把风扇拿下来！”接着就是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彭悦房间里是一把台式的奶油绿色的三叶式电风扇，是彭桂芳的女儿陈红英几年前买的。

当年彭桂芳正式收养了彭悦后没多久，陈红英就来云起镇探望自己的老妈，刚踏进院门就看见一老一小在院子里吃西瓜，尤其是当她得知这个小孩不是自己以为的邻居家的孩子，而是自己妈收养的孩子，她这火气就止不住噌噌往外冒！

开什么玩笑？！自己妈多大了？这孩子才多大？！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妈是越老越糊涂，做个什么心里没一点数！

陈红英是个暴脾气，心里有啥就说啥，当即就要彭桂芳把孩子送去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