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苏牧的量子视野像被泼了层雾。
那点幽蓝的光团在走廊尽头忽明忽暗,每靠近一步,他后颈的汗毛就竖得更直——这不是系统控制的活代码该有的移动轨迹,更像某种被记忆碎片牵引的"幽灵"。
顾清欢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手腕里。
她的呼吸喷在他耳垂上,带着冷颤:"苏牧...那光是不是在往我们这边转?"
他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量子视野里,光团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个人形,裹在实验室白大褂里,手电筒的光斑在墙面投出摇晃的影子。
苏牧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突然辨认出那白大褂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是杨威,上个月刚调去后勤的设备员。"
顾清欢的手指猛地一松。"他怎么会在这?"她的声音里混着惊喜和怀疑,"半小时前我还看见他在B区检查屏蔽器。"
光团停在储物间门外。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门缝,苏牧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很轻,三短一长——是实验室紧急联络的暗号。
"苏博士?
顾小姐?"杨威的声音带着喘,"我看到维护者进了数据室,他们切断了主电源。"金属门被轻轻推了半寸,他的脸挤进来,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跟我走,我知道个安全的地方。"
苏牧盯着杨威后颈——没有淡蓝色数据流。
这说明他没被系统控制,但...为什么设备员会知道避难所?
三天前他们讨论应急方案时,杨威明明在修中央空调。
"顾清欢,检查他的体温。"苏牧低声说。
她的指尖快速按上杨威手腕。"36.8度,正常。"她转向苏牧,眼底闪过犹豫,"现在数据室肯定被监控覆盖了,维护者随时可能折返。"
杨威的喉结动了动,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磁卡:"这是二十年前的紧急撤离图,我整理旧仓库时翻到的。"他晃了晃手电筒,光斑落在磁卡背面的红色印章上——"2075年实验室安全部","那间小屋在地下三层,通风管道能连到废弃的粒子对撞机隧道。"
苏牧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三天前在图书馆翻到的《实验室基建史》,确实提过"为防核冬天建造的私人避难所"。
权衡三秒,他拽起顾清欢的手:"跟紧。"
杨威的手电筒光束压得很低,三人贴着墙根走。
苏牧的量子视野扫过天花板——被腐蚀的电路里,黑色物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蛛网状,像某种活物在吞噬电力。
顾清欢的鞋底擦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反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语:"维护者的听力增强过,别出声。"
七拐八弯后,杨威停在消防栓前。
他推开金属盖板,按下最下方的红色按钮,墙面发出闷响,露出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进去后别碰左边的开关。"他率先钻进去,声音闷在墙里,"那是触发自毁程序的。"
地下三层的空气带着陈腐的铁锈味。
小屋比苏牧想象的大,靠墙摆着生锈的铁皮柜,桌上落满灰尘的全息投影仪还连着备用电源。
杨威擦了擦桌角,手电筒光映出他额角的汗:"这里二十年没人来了,监控线早被老鼠啃断了。"
顾清欢立刻冲过去检查门窗。
她蹲在通风口前,用指甲刮了刮边缘的灰尘:"积灰均匀,确实没被动过。"转身时,她的袖口扫过铁皮柜,震落的灰里滚出半块巧克力——2075年产的,包装纸都脆了。
苏牧把紫色芯片插进投影仪。
蓝光在墙面铺开的瞬间,他的瞳孔收缩成细线——《天命核心算法》的第一行代码,竟和他三天前在量子纠缠实验里捕捉到的异常波动完全吻合。"清欢,看这个。"他指着悬浮的数据流,"系统用纠缠态锁定了所有平行宇宙的时间线,我们每一世的死亡,其实是在给这双眼睛...供能?"
顾清欢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这里!"她的指尖点在第三千行代码,"天命系统的能源节点,竟然是观测者的'认知坍缩'——我们越相信轮回是真的,系统就越强。"
苏牧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在量子视野里看见的自己:古代剑客李剑被乱箭射死时,眉心的轮回眼闪过微光;星际舰长苏牧在超新星爆发中化为粒子时,那抹光更亮了。
原来所有死亡,都是系统设计的"能量收集程序"。
"要干扰系统,就得让它的能源节点过载。"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纠缠态公式,"用反向的量子波冲击核心算法,就像往发动机里塞扳手。"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但需要精确匹配每个宇宙的时间线相位差,误差不能超过0.001纳秒——这几乎不可能。"
顾清欢的通讯器在这时震动。
她接通后,对面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顾小姐,我们...不能再帮你们了。"是同组的王教授,"维护者今早来过实验室,说你们涉嫌...危害宇宙安全。"她的指尖攥得发白。"老师,您知道这是系统在搞鬼!"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需要您的量子对撞机权限!"
"对不起。"通讯音"滴"地切断。
顾清欢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背对着苏牧,肩膀剧烈起伏,通讯器屏幕的冷光映出她泛红的眼尾。
苏牧刚要开口,忽然有冷风拂过后颈——不是来自通风口,是某种更清冽的,带着铁锈和剑刃的气息。
"我可以帮忙。"
声音像金属撞击,带着千年古剑的嗡鸣。
苏牧转头,看见穿玄色劲装的男人立在墙角,腰间铁剑的剑穗正无风自动。
他的面容和李剑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冷,像淬过寒潭的刃。
"你是...赵云?"顾清欢的声音发颤。
她曾在苏牧的量子视野里见过这个身影,那个在三国末年以一人之力守住白帝城的剑客。
"我是李剑的前世投影。"男人抬手,铁剑"铮"地出鞘三寸,"系统的BUG让我能短暂显形。"他的目光扫过墙面的代码,"量子波冲击需要锚点,我的轮回眼在死亡时会爆发强纠缠态——可以当引子。"
苏牧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李剑咽气前,轮回眼曾撕裂过空间,露出过系统代码的碎片。"可行。"他快速计算着,"你的死亡时间线在公元263年,和现代的相位差是..."
"戌时三刻。"赵云的声音像刻在青铜上的铭文,"我记得很清楚。"
顾清欢突然抓住苏牧的胳膊。
她的掌心全是汗:"但这样你...会再次经历死亡。"
"轮回本就是系统的骗局。"赵云的手指抚过剑鞘,"能打破它,死一次又何妨。"
四人的影子在投影仪蓝光里交叠。
苏牧的指尖悬在操作面板上,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这时,通风口传来细微的刮擦声——像指甲划过金属管道。
顾清欢猛地抬头。
她的瞳孔收缩,指向紧闭的木门:"有人...在敲门。"
敲门声很轻,很慢,像用指节垫着布在敲。
苏牧的量子视野穿透门板,只看见一片模糊的灰影——不是维护者,不是活代码,甚至不像人类。
赵云的铁剑"唰"地完全出鞘。
杨威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斑在墙面晃出乱影。
顾清欢的手按在苏牧后腰——那里藏着他私藏的量子干扰器。
敲门声又响了。
苏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顾清欢咬着唇,指节发白;杨威缩在墙角,喉结上下滚动;赵云的剑尖微微颤抖,却稳如磐石。
门外的呼吸声,清晰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