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峪的夜空繁星点点,八路军新一团团部前的打谷场上燃起三堆篝火。楚云飞坐在中间火堆旁,感受着火焰传来的温暖。身后不远处,358团的士兵们和八路军战士混坐在一起,虽然番号不同,但此刻却像老友般分享着烟卷和干粮。
"楚兄,尝尝这个!"李云龙拎着个粗陶酒坛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垛上,"地瓜烧,咱老李的私藏货!"
楚云飞接过酒碗,琥珀色的液体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微光。他抿了一口,火辣辣的滋味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忍不住咳嗽两声。
"哈哈哈!"李云龙拍腿大笑,"你们晋绥军的爷们儿就这点酒量?"
"李团长,楚团长身上还有伤。"赵刚端着个搪瓷缸子走过来,递给楚云飞,"喝点热茶吧,山里夜凉。"
楚云飞道谢接过。这位八路军政委三十出头,戴着圆框眼镜,说话不紧不慢,与粗犷的李云龙形成鲜明对比。但楚云飞知道,能在李云龙身边当政委的绝非等闲之辈。
"楚团长对今天的联合作战演习怎么看?"赵刚顺势坐下,眼镜片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贵军的单兵素质令人钦佩。"楚云飞实话实说,"尤其是山地行军能力,我军自愧不如。"
李云龙得意地灌了口酒:"那是!咱八路军别的没有,就是铁脚板厉害!不过楚兄,你那个'三三制'进攻队形真他娘的神了,三个小组互相掩护,打起来跟水银泻地似的!"
"德**事学院的小把戏罢了。"楚云飞轻描淡写地掩饰。这套战术其实是现代特种部队的CQB战术简化版,但在1940年绝对超前。
赵刚推了推眼镜:"楚团长在德国留学时学的?"
"略有涉猎。"楚云飞转移话题,"赵政委曾在北平读书?"
"燕京大学,读了一年就抗战爆发了。"赵刚语气平静,但楚云飞敏锐地注意到他镜片后的眼神闪了一下。这个细节让他想起历史书上关于"一二九运动"的记载——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政委,当年很可能是冲锋在前的学生领袖。
篝火噼啪作响,李云龙又给三人满上酒:"楚兄,说正经的,你带着358团今后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在我这儿蹭饭吃吧?"
"李云龙!"赵刚皱眉。
"无妨。"楚云飞摆摆手,"李团长问得在理。眼下我军与阎锡山彻底决裂,重庆方面态度不明,确实需要长远打算。"
"要我说,干脆加入我们八路军得了!"李云龙直截了当,"以楚兄的才能,当个师长绰绰有余!"
赵刚轻咳一声:"李团长,这事需要组织决定。不过..."他转向楚云飞,"我们确实欢迎一切真心抗日的武装力量。"
楚云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凝视着跳动的火焰。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358团若加入八路军,凭借他的现代军事知识,确实能更快打败日军。但国民党方面绝不会善罢甘休,部队里也有不少军官对**心存芥蒂...
"赵政委,"他突然问道,"你认为军队应该为谁而战?"
赵刚眼睛一亮,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为工农大众,为中华民族。军队是人民的子弟兵,自然要为人民的利益而战。"
"漂亮话谁不会说?"楚云飞故意激他,"阎锡山还说他的晋绥军是保境安民呢!"
"楚团长问得好。"赵刚不慌不忙,"判断一支军队为谁而战,不是听其言,而要观其行。八路军每到一地,帮老乡挑水劈柴、治病救人;军纪严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而国民党军队呢?拉壮丁、吃空饷、欺压百姓..."
李云龙插嘴:"老子打仗就为老百姓能吃上饱饭!那些狗日的地主老财,鬼子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留下穷苦人遭殃!"
楚云飞心头一震。这朴素的话语道出了战争的真谛——不是为了某个政党或领袖,而是为了千千万万普通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这不正是他穿越以来一直思考的问题吗?
"楚团长带兵有方,358团在晋西北口碑不错。"赵刚继续道,"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老百姓更亲近八路军?"
楚云飞想起行军途中看到的景象:八路军所到之处,乡亲们主动送粮带路;而晋绥军经过时,村民往往闭门不出。这种差别他早就注意到,却从未深入思考过原因。
"因为土地政策?"他试探地问。
"这是根本原因。"赵刚点头,"我们实行减租减息,把土地分给农民。老百姓是最实在的,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拥护谁。"
李云龙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抹着嘴说:"楚兄,你在德国学的那套打仗本事我服气。但要说到为谁打仗这事,你还真得跟老赵多聊聊!"
三人正谈得深入,林霞匆匆走来,在赵刚耳边低语几句。赵刚立即起身:"楚团长,有位首长想见你,能否借一步说话?"
楚云飞跟着赵刚和林霞来到团部后院的一间土坯房。屋内点着油灯,一个五十多岁、学者模样的男子正在翻阅一本笔记。见他们进来,立即起身相迎。"楚团长,久仰大名!"男子声音浑厚,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儒雅,"我是边区来的,大家都叫我'教授'。"
楚云飞握手时注意到对方虎口有老茧——这绝不是拿笔的手,而是常年握枪的手。这位"教授"的真实身份恐怕不简单。
"教授对楚团长的'土法青霉素'很感兴趣。"赵刚解释道,"想详细了解制备工艺。"
楚云飞心中一紧。青霉素在这个时代堪称战略物资,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谨慎地回答:"只是些德国留学时接触的粗浅知识,不值一提。"
"能救命的学问,怎能说不值一提?"教授笑着翻开笔记,上面竟详细记录了林霞制备青霉素的每个步骤,甚至画出了简易设备图,"楚团长,这种制备方法在欧美都属前沿,你是怎么想到用玉米汁做培养基的?"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楚云飞感到三道目光同时聚焦在自己身上。他知道,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很可能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其实..."他急中生智,"是我在德国时的导师冯·贝格曼教授的设想。他认为简陋条件下可以用富含糖分的液体培养青霉菌,我不过是实践了一下。"
教授若有所思地点头:"冯·贝格曼...青霉素研究的先驱之一。楚团长能师从这样的学者,真是幸运。"
楚云飞暗自松了口气。他赌的就是对方无法核实这个细节——冯·贝格曼确实是青霉素研究的早期参与者,但早在1937年就去世了。
"言归正传。"教授合上笔记本,"楚团长,我们希望能将这套制备方法推广到各根据地医院,不知你意下如何?"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楚云飞爽快答应,"我可以亲自培训医护人员。"
教授露出满意的笑容:"另外,听说楚团长精通特种作战?能否为我们培训一批骨干?"
楚云飞意识到,对方是在评估他的价值。青霉素制备技术和现代战术知识,正是这个时代的**军队最需要的两样东西。
"没问题。"他点头应允,"不过特种作战需要长期训练,短期内恐怕..."
"理解。"教授打断他,"先从基础开始。赵刚同志会安排合适人选。"
谈话持续到深夜。当楚云飞回到临时住处时,发现孙铭正等在门外,神情紧张。
"团座,方参谋长急电!"孙铭递上一张纸条,"鬼子有异常调动!"
楚云飞借着月光阅读电文。方立功通过监听日军电台发现,太原方向突然出动大批部队,番号包括第36师团和第4独立混成旅团,目标直指陈家峪一带!
"佐藤..."楚云飞立即明白了。那个疯狂的军医一定是追踪到了他们的位置,说服日军高层派重兵围剿!
"通知各营连主官立即来开会!另外,请李团长和赵政委也过来!"
半小时后,新一团和358团的军官们挤满了团部。楚云飞将情报通报后,李云龙第一个跳起来:"来得正好!老子正愁没地方打牙祭呢!"
"李团长,敌军至少两个联队,还有装甲车支援。"楚云飞冷静分析,"硬拼不是办法。"
"楚兄有何高见?"李云龙摩拳擦掌。
楚云飞展开地图,指向陈家峪东南方向的一条山谷:"这里地形狭窄,两侧山坡陡峭,适合打伏击。我建议采用'倒八字'阵型——主力埋伏在反斜面,等日军先头部队通过后,从中间截断,分段歼灭。"
"妙啊!"李云龙拍案叫绝,"正面放小股部队诱敌,等鬼子全进了口袋,咱们从屁股后面捅刀子!"
赵刚若有所思:"这战术有点像主席说的'诱敌深入',但更系统化。楚团长,这也是德**校教的?"
"因地制宜的变通罢了。"楚云飞含糊其辞。这套"倒八字"战术其实是现代反斜面防御战的变体,结合了传统伏击战的精髓。
作战方案很快确定:李云龙带新一团两个营负责正面诱敌;楚云飞的358团埋伏在左侧反斜面;新一团另一个营和区小队、民兵埋伏右侧;八路军总部刚调来的一个迫击炮连提供火力支援。
会议结束后,军官们各自去准备。楚云飞刚走出团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林霞。
"楚团长,有件事你必须知道。"林霞压低声音,"'教授'其实是延安社会部的领导,专程来考察你的。"
楚云飞并不意外:"猜到了。他还想知道什么?"
"你的真实立场。"林霞直视他的眼睛,"是暂时合作,还是真心革命?这对组织很重要。"
夜风吹动林霞的短发,她眼中的认真让楚云飞心头微动。这个留学归来的女医生,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打完这一仗,我会给出明确答案。"楚云飞最终说道。
林霞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楚云飞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接下来的选择,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回到临时住处,楚云飞发现桌上多了一本书。拿起来一看,是油印本的《论持久战》,扉页上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希望对你有所启发。——林"
楚云飞翻开书页,熟悉的论述跃入眼帘。这部诞生于抗战初期的战略着作,即使在未来的军事学院仍被奉为经典。他正看得入神,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哨声——侦察兵报告,日军先头部队已抵达十里外!
楚云飞立即披挂整齐,快步走向集合场。夜色中,八路军和358团的士兵们正在默默列队,刺刀和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场恶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