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了?"大耳朵咧了咧嘴,眼中闪过一丝诡谲,"没错,所有人都知道这条速度最快的‘方舟’返航时遭遇风暴,整条船尸骨无存。可是——"
他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偷听,这才继续道:"就在不久前的深夜,我分明听见千里之外,有方舟破浪的声音。"
雀翎突然一顿:"你确定?"
"我的耳朵从不出错。"大耳朵点了点自己垂至肩头的耳廓。
"当时离我们最近的理应是现存速度最快的'死亡挽歌'号,可那也至少相隔万里。而那个声音......"他喉结滚动,"是从南海中央传来的。"
码头的风忽然变得阴冷。
毕方指尖"嗤"地窜出一缕火苗,映得众人脸色明暗不定:"你的意思是......"
"除了我们,只能是返航的'追风'号。"大耳朵一字一顿道,"那艘本该沉没的船,正在南海中央航行。"
雀翎的灰白瞳孔骤然收缩:"死而......复生?"
宁芙的剑鞘"咔"地一声抵住地面:"南海的传说里,可没有这一桩。"
李当归望向远处漆黑的海平面。
白泽先生曾说过,南海是生死界限模糊之地。
但连沉没的“方舟”都能重现......
大耳朵的耳廓微微抖动,像是在捕捉远方的风声。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具体是不是'追风号',我不敢打包票。但有一点我能确定——"
他压低声音,那双硕大的耳朵不自觉地绷紧:"南海对面,最后那几条'方舟'应该刚启航不久。除了它们......"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有别的船在海上。"
这岂不是说,现在正在赶来的那些“方舟”,很有可能会遇到一条未知的“船”?
但这不是李当归能操心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拉回话题:"那......关于'龙'的消息呢?"
大耳朵这才从惊惶中回神,连连摇头:"龙?我连它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知道。"
他摊手,"海里的怪物我见了不少,会飞的蛇、长角的鱼,可要说翻江倒海的龙......"他苦笑,"若真有那玩意儿,'方舟'早被掀翻了。"
李当归点点头。
这些情报已经足够惊人——复活的幽灵船、即将抵达的最后一批方舟......
每一条都值得他们深思。
宁芙突然开口:"你刚才说,剩下的几条方舟刚启航?"
她深黑色的眸子如刀锋般锐利,"也就是说,还会有更多神力者登陆白虎城?"
大耳朵的耳朵突然竖得笔直:"没错!”
......
夕阳的余晖将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此时,提瑞昂等人都已经相继离去,只剩下李当归、雀翎、宁芙。
还有——静姝。
马上就要到达百草堂了。
石板路上,一直低头思考的李当归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望向静姝。
"静姝姑娘,"他挠了挠头,"你怎么还跟着?不回家吗?"
静姝眨了眨那双桃花眼,目光在宁芙和雀翎之间流转,满脸不舍:"回家?"
她红唇微翘,"可我想和美人姐姐们多待会儿嘛~"
宁芙冷哼一声,寒螭剑在鞘中发出警告般的轻鸣。
李当归这才反应过来——静姝对漂亮女子的痴迷,竟到了连家都不愿回的地步?
"我......其实没有固定住处。"静姝突然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这些天都睡在码头仓库里。"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百草堂若能收留我几日......"
"不行。"宁芙斩钉截铁,"你白日擅闯我房间的账还没算。"
静姝立刻转向雀翎,一把抱住她的胳膊:"雀翎姐姐——"她声音甜得发腻,"我保证不捣乱,就睡柴房也行!"
向来冷静的雀翎竟耳根微红。
这个在极北冰原上面不改色的坚强女子,此刻被静姝蹭得手足无措:"当归,要不就......"
李当归哭笑不得。
他倒无所谓,可宁将军......
宁芙抱剑而立,夕阳把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也照出她紧绷的下颌线。
静姝突然松开雀翎,一个闪身凑到宁芙面前。
"宁姐姐~"她指尖轻轻勾住宁芙的剑穗,"我教你梳新发髻赔罪好不好?"
寒螭剑"锵"地出鞘三寸——
"睡柴房。"宁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敢踏进主屋一步,断你双腿。"
静姝欢呼一声,得寸进尺地想抱上去,被宁芙一个侧身避开。
她也不恼,笑嘻嘻地挽住雀翎:"姐姐今晚给我讲讲极北的故事吧?"
李当归望着百草堂门前亮起的灯笼,突然觉得,今晚的药材熏香里,恐怕要多一丝鸡飞狗跳的热闹了。
......
百草堂的灯火映着满桌菜肴,静姝的碗已经添了第五次饭。
李朱砂托着腮,眼睛瞪得溜圆:"静姝姑娘,你吃这么多......"她偷偷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软肉,小声嘀咕,"怎么身材还这么好?"静姝腮帮子鼓鼓的,闻言眨了眨眼,咽下嘴里的红烧肉才笑道:"没办法呀,'极速'神力消耗太大了。"她指尖轻轻敲了敲碗边,"跑得越快,饿得越狠。"
李灵芝皱眉,伸手按住她又要盛饭的手腕:"暴饮暴食伤胃。"
"放心啦~"静姝手腕一翻,反手亲昵地捏了捏李灵芝的指尖,"待会运动运动就好。"
话音刚落,她突然化作一道残影——
桌上的空碗碟"哗啦"一声齐齐消失,厨房随即传来水流声。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静姝已经倚在门框上擦手了:"搞定!"
李当归探头看向厨房:灶台上的碗筷光洁如新,连抹布都拧成了整齐的方块。
"这......"阿朵刚夹起的花生米掉回盘中,"也太方便了吧?"
饭后,李灵芝拉住准备往柴房走的静姝:"柴房潮湿,你和我还有朱砂挤一挤吧。"
静姝没立即答应,反而转头看向宁芙——后者正抱剑靠在廊柱上,见状冷哼一声:"大姐既开口,我管你睡哪。"
"谢谢宁姐姐~"静姝笑靥如花,突然又想起什么,"啊,不过我得先去消消食!"
她身形一晃,已然跃上屋顶。
月光下,少女张开双臂,黑衣猎猎如风。
"——我跑一圈就回来!"
余音尚在,人已化作远处的一道光线。
李朱砂仰着头喃喃:"我要是也有这本事就好了......"
白虎城郊外的密林间,一道棕影倏忽闪过。
那是一只猿猴,毛色油亮,身形矫健如电。
它在枝杈间腾跃飞荡,动作行云流水,偶尔还故意在空中翻个跟头,仿佛这林间穿梭不过是场游戏。
密林尽头,阳光豁然洒落。
猿猴一个纵身跃出树冠,轻巧地落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
它眯起眼,望向不远处那座被樱花环绕的雅致庭院,嘴角咧开一个近乎人类的狡黠笑容。
"嘿嘿,可算找到了。"
它搓了搓爪子,正要迈步,忽然耳朵一动——
"嗖!"
一道凌厉的风刃擦着它的鼻尖掠过,将身后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拦腰斩断。
猿猴不慌不忙地后仰,竟以人类般的姿势盘腿坐在地上,还顺手捞起地上掉落的野果咬了一口:"九尾,这么多年了,你这待客之道还是这么热情。"
庭院内,九尾狐收回纤纤玉指,银发无风自动:"不请自来的,算哪门子客?"
白泽轻笑一声,手中茶盏泛起涟漪:"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还是白泽懂我!"
猿猴身形一晃,毛色褪去,骨骼噼啪作响。
眨眼间,一个扎着长辫、眉眼飞扬的男子已大咧咧地坐在石桌旁,顺手抄起九尾狐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好茶!"他咂咂嘴,长辫一甩,"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躲在这儿。"
九尾狐冷眼看他:"‘神通’,你把我这当酒肆了?"
"别这么小气嘛。"神通帝子嬉皮笑脸地变出个桃子塞给她,"赔你的。"
白泽饶有兴趣地看着老友:"怎么突然寻来?"
"想你了呗!"神通凑近,突然压低声音,"顺便问问,你收那小徒弟到底图什么?"
他挤眉弄眼,"别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十大帝子里就属你最爱装神弄鬼。"
九尾狐的耳朵微微一动。
白泽不紧不慢地斟茶:"当归啊......"他指尖轻点桌面,"你当年不也变成卖糖老汉,就为骗小孩叫你一声爷爷?"
"那能一样吗?"神通拍腿大笑,"我是图个乐子,你可是正儿八经教他东西。"
他忽然正经起来,"他到底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一片樱花恰好飘落在茶盏中,打断了话音。
九尾狐起身,银发如月华倾泻:"你们慢聊。"她瞥了眼神通,"记得把桃核带走。"
"他......没什么,"白泽忽然顿住,笑着摇头,"就是挺不错的一个人。"
"喂!"神通气得变出三四个分身围着石桌转,"吊人胃口遭雷劈啊!"
远处传来九尾狐清冷的嗓音:"要劈去山下劈。"
“那老乞丐呢?”
“神通”见白泽不愿多谈李当归的事,也不纠缠,转而笑嘻嘻地岔开话题。
白泽指尖轻抚茶盏边缘,淡笑道:“兴许在哪个街角要饭吧。”
“这老东西,就知道要饭!”“神通”拍腿大笑,声音洪亮得惊飞了庭院外几只栖息的雀鸟。他忽然眼珠一转,凑近道,“什么时候叫上他,咱们仨去南海转转?”
白泽摇头:“还不到时候。”
“神通”挑眉:“等李当归那小子?”
白泽没有否认,只是轻轻颔首:“快了。待他乘‘方舟’出海时,我自会随行。”
“那敢情好!”“神通”长辫一甩,兴奋地站起身,“到时候记得叫我!这种热闹,少了我多没意思?”
白泽微微一笑,算是应下。
“神通”伸了个懒腰,促狭地眨眨眼:“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幽会’了,找老乞丐玩去——”
话音未落,庭院内的温度骤降。
竹帘无风自动,一股刺骨寒意自屋内弥漫而出,石桌上的茶盏表面甚至凝出一层薄霜。
“神通”脖子一缩,讪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他身形一晃,骤然化作一只苍鹰,振翅冲向天际,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嘀咕声——
“脾气还是这么大……”
白泽摇头失笑,指尖轻点茶盏,霜花瞬间消融。
他抬眸望向屋内,温声道:“他向来口无遮拦,何必动怒?”
竹帘后,九尾狐的声音冷冷传来:“那你说,我们算不算‘幽会’。”
白泽低笑,不再多言。
远处,苍鹰的身影已化作黑点,朝着白虎城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