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归和柳春生二人好好的寒暄了一番。
"李兄有所不知,"柳春生将书本塞回袖中,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我们专程趁此机会来白虎城..."
"来看当归哥哥有没有被宁姐姐吃掉!"二娃子突然插嘴,惹得风二娘慌忙去捂她的小嘴。
李当归耳根一热,连忙转移话题:"玉罗城可有派神力者参赛?"
铃儿把玩着腰间的银铃,撇嘴道:"城主新招了些南海来的怪人,代表玉罗城演武。"她杏眼一转,"还邀我同去呢,不过..."
"不过我们铃儿对南海没兴趣~"风二娘突然搭话,成熟风韵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毕竟还有婚约要..."
"二娘!"铃儿瞬间涨红了脸,银铃随着她跺脚的动作乱响。
柳春生突然对天空的白云产生浓厚兴趣,脖子仰得发冠都快掉了。
李当归与雀翎相视一笑。
他们并未注意到,某一边观众席上爆发一阵骚动。
高处通道上,三个身影逆光而来——
中间白衣人银发如瀑,宽松的衣袍无风自动,腰间悬着的竹简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玉石相击般的清响。
左侧乞丐模样的男子蓬头垢面,嘴里啃着半只烧鸡,油渍在破烂衣襟上晕开大片污痕,所过之处观众都不自觉让出三尺;
右侧长辫男子最为怪异。乌黑发辫直垂至小腿,随着他古怪的步伐左右甩动。左脚画着圆,右脚踢着方,左手比"六"右手比"七"。撇着一张大嘴,鼻孔朝天,眉毛还一高一低地抖动着,好像他比谁都威风,给人一种很欠打的感觉。
"这都什么人啊..."
"那要饭的怎么混进来的?"
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逐渐变成哄笑。
"那乞丐手里的烧鸡都馊了吧?"
"长辫子的怕不是个傻子...好欠呐..."
"城主府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几个闲汉更是拍腿大笑:"老子背了三天参赛名册,可没这几号人物!"
雷霆小跑着迎上来,制服下摆沾满了冷汗。
她刚张开嘴,银发男子修长的食指已经点向下方——正对着李当归所在的位置。
"几位贵客..."雷霆有些为难,"那边是参赛者专属..."
"哎——甭说了甭说了,说什么你,说多了都是事儿。"乞丐突然把鸡骨头往地上一摔,油乎乎的手指差点戳到雷霆鼻尖,"你知道我们不是参赛者啊?你知道我们不是家属啊?”
“你们,是...?”雷霆小心的问。
“那还用说!”他扯开破锣嗓子,"看见那佩双剑的小子没?我是他爷爷!"
长辫男子一个跟头翻到前面,发辫"啪"地抽在栏杆上:"哎——啧啧啧,嗨呀!唉,你看这事儿闹得,我!二爷爷!知道吗?"
他又反手揪住银发男子的袖口,"这白毛,老三!三爷爷!哥们几个今儿来看看孙子!"
雷霆瞪圆了眼睛看向李当归——少年剑客正抱着二娃子说笑,全然不知自己突然多了三位祖宗。
银发男子轻叹一声,对着雷霆温润一笑。
他的声音如清泉击石:"这位姑娘,我们与下面那几位参赛者是旧识,烦请引路。"
雷霆一怔——这男的说的还像句人话。
与方才那两个"爷爷"的粗鄙模样天差地别。
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几位请随我来。"
下方席位上,静姝正假借"检查身体"之名,捏着铃儿软乎乎的脸蛋;
雀翎满脸微笑,任由二娃子把玩她的骨笛;
李当归与柳春生、风二娘叙旧,忽然听见一道女声——
"李当归!你爷爷来了!"
雷霆的声音引得众人齐刷刷回头。
只见她引着三个怪人走来,表情古怪至极。
"白先生!"李当归眼前一亮,当即起身行礼。
银发男子含笑点头,袖间竹简相撞,发出玉磬般的清响。
"乞丐前辈!孙婆婆!"李当归又向另两人拱手。
那长辫男子闻言,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胸口:"小没良心的,这就降辈分了?"
雷霆瞪圆了眼:"他们...不是你爷爷?"
"爷爷?"李朱砂手里的桂花糕"啪嗒"掉在地上。
静姝的桃花眼瞪得溜圆,连雀翎都停下了逗弄二娃子的动作。
李当归扶额苦笑——这定是乞丐和"神通"前辈又在玩什么古怪把戏。
他连忙向雷霆解释:"这几位是我的前辈,与我们同席就好。"
待雷霆离去,李当归开始为双方引见:"这位是玉罗城来福客栈的风二娘,这是我二姐李朱砂..."
风二娘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长辫男子身上,成熟妩媚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困惑:"当归小哥,你刚刚喊这位...孙婆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聚焦过去。
只见那长辫男子突然冲众人挤眉弄眼,随后——
他的面容如融蜡般扭曲变幻:皱纹渐渐浮现,眼角下垂,连鼻梁都变得圆润。转眼间,一张慈祥老妪的脸庞出现在男子身躯上,还操着孙婆婆特有的沙哑嗓音:"小风丫头,还记得老婆子腌的梅子酒不?"
"啊呀!"阿萝吓得打翻了茶盏。
二娃子直接钻进雀翎怀里,又忍不住偷看。
乞丐啃着新摸出来的鸡腿,含混不清道:"这厮就爱显摆..."
变到一半的"孙婆婆"突然打了个喷嚏,结果鼻子歪到了左脸上,又吓了众人一跳。
风二娘手中的团扇"啪"地掉在膝头。
阿萝几个姑娘挤作一团,眼睛瞪得溜圆——谁能想到玉罗城传闻里那个慈祥的孙婆婆,竟是个能变脸的怪男人?
"这三位前辈..."李当归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圆场,"皆是游戏人间的高人,专程来为我等后辈指点迷津。"
乞丐大笑了一声,吐出鸡骨头想反驳说自己就是来要饭的,嘴里直接被塞了块桂花糕;
"神通"前辈的"孙婆婆"脸也正想开口说自己就是单纯找乐子,也被李当归眼疾手快地堵了块点心。
白泽摇头轻笑。
众人陆续入座。
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很快成为全场焦点——
前排的特殊席位大多三三两两,唯有此处人头攒动。
观众们的目光不断扫来:有人对着乞丐油乎乎的衣襟指指点点;
但大多数人则是发现这里聚集了十几个风姿各异的姑娘——
风二娘慵懒倚座,熟透的蜜桃般的身段将朴素衣裙都衬出万种风情;
铃儿晃着双丫髻,银铃随她东张西望的动作叮咚作响;
李朱砂正给二娃子编辫子,发间桂花随动作簌簌飘落;
静姝的紫金劲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正歪头逗弄着"孙婆婆"歪掉的鼻子;
雀翎抱臂而坐,灰白瞳孔中的金光时隐时现,异域风采引得人频频侧目;
阿萝几个姑娘虽略显拘谨,但清秀面容也自成风景。
简直是百花争艳、百鸟争鸣。
李当归望向许久未见的白泽,眼神欲言又止。
银发男子倚在座椅上,似乎早已知晓他心中困惑。
"现在的你,"白泽指尖轻点竹简,"已不需要事事问我了。"他眼中含着欣慰,"答案自会寻到你。"
这句话让李当归胸口发烫。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这位恩师便为他答疑解惑,他的性格也很大程度受白泽影响。
风二娘突然倾身,发间木钗的流苏扫过李当归手背:"今日怎不见那位宁姑娘?"
李当归手指一颤。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上万人的观众席如浩瀚星海,根本寻不到那抹身影。
白泽笑问道:"她去见父亲了?"
见李当归点头,银发男子轻笑。
宽袖拂过少年紧绷的肩头:"无需担忧,父女之间...自有定数。"
城主府外。
宁芙站在石阶之下,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寒螭剑悬于腰间,剑穗上那朵干枯的野菊在风中轻轻颤动。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城主与一个中年男子交谈甚欢。
那男子身形高大,侧脸的轮廓如刀削般锋利,眉宇间的冷峻与宁芙如出一辙。
"芙儿,给城主见礼。"
中年男子突然转头,声音沙哑如磨砂。
宁芙的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却仍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漠。
她缓步上前,向城主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城主。"
焚天大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宁丫头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
他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无咎啊,你这闺女连行礼的力度都分毫不差,跟你当年在军中时一模一样。"
门的另一边,一道身影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宽大的袖袍随风轻摆,像一只蹒跚的老鹤。
“宁老兄,多年不见,还是这般精神啊!”花生大士笑呵呵地走近,圆润的脸上堆满褶皱,眼睛眯成一条缝,却透着一丝精光。
宁无咎微微颔首,抱拳行礼:“花生兄,久违了。”他的声音低沉冷硬,像是刀锋刮过铁甲,不带半分温度。
宁芙见到花生大士,冷峻的神情稍缓,右手轻按剑柄,微微欠身:“大士。”
花生大士摆摆手,目光却落在她寒螭剑的剑穗上——那里系着一朵干枯的野菊,花瓣已有些蔫萎,却仍倔强地缀在剑尾,与肃杀的剑鞘格格不入。
“哟,这花儿倒是别致。”花生大士摸了摸胡须,眼中笑意更深,“宁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打扮佩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