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果然来到了李当归等人的席位前,裙摆轻旋站定。
李当归连忙带着李朱砂等人起身行礼。
他清了清嗓子,为红绡一一介绍:"这位是静姝,这是玉罗城的风二娘,那位是..."
红绡对每个人都微微欠身,动作优雅得体。
就连向来跳脱的静姝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姿态,学着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
"可否在此落座?"红绡轻声问道,指尖轻点李当归身旁的空位。
"当然可以。"李当归刚要挪位置,李朱砂已经热情地拉住红绡的手腕:"红绡姐坐我这儿!"她飞快地往旁边挤了挤,空出大半个座位。
红绡掩唇轻笑,顺从地坐在了李朱砂身边。
她腰间的药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今日前来,一是与诸位问好,二是有事相商。"
"什么事?"李当归好奇地前倾身体。
红绡的目光扫过远处喧闹的观众席,压低声音道:"今日演武结束后,想请诸位到玲珑坊一叙。"她指尖在桌面轻敲三下,"到时细谈。"
李当归会意地点头——看来是有些话不便在此明说。
他转头望向擂台,心想或许下一场就轮到自己上场了。
很快,下一场演武在铜锣声中开始了。
连续经历了一场四级神力者的激烈对决和一场辅助型神力者的精彩展示后,眼前这场演武显得平平无奇。
放在几个月前,白虎城出现一个神力者还是轰动全城的大事,百姓们会争相围观。
但现在,神力者对大家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台下甚至有人开始打起了哈欠。
接下来的几场演武都是如此。
一个能让头发变色的"易色"神力者,一个只能让小物件轻微浮空的"悬物"神力者...
这些能力虽然新奇,却已激不起太多波澜。
李当归坐在席位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天之内见到这么多千奇百怪的神力。
此刻,一个"倒行"神力者正在场上倒着奔跑,速度几乎和普通人正着跑一样快。
"但这有什么用呢?"李当归不禁陷入沉思。
他想起白泽曾经说过的话:"天道赋予神力,必有其理。"
可眼前这个倒着跑的能力,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大作用的神力啊!
但更让李当归无语的是,听周围人议论,这个神力居然达到了三级评定!
这让李当归越发困惑——神力等级的评定标准到底是什么?
反观自己的"解厄"神力,却只被评为一级,岂不是更加无用?
白泽注意到李当归紧锁的眉头,竹简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在想,为何台上那'倒行'能评到三级?"
李当归猛地回神,苦笑着点头:"白先生果然明察秋毫。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还请先生指教。"
白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示意他看向台上。
那个"倒行"者此刻正在表演更复杂的动作——不仅倒着奔跑,还能倒着挥拳、倒着踢腿,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正着做一般。
李当归看着台上的表演,仍然满脸困惑。
说实话,他觉得如果专门练习一段时间,普通人也能做到这样倒着行动。
白泽微笑着展开竹简,开始娓娓道来:"在白虎城建成之前,天下百姓远不如现在这般丰衣足食。那时人们过着艰难的生活,用最原始的方法苦苦求生,想尽一切办法对抗天灾**。"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史书记载,那段最黑暗的时期被称为'黑炭'时期。那时人口稀少,南北界限模糊,所有人都在为争夺黑炭而互相残杀。"
白泽突然话锋一转:"你可知道,那时的神力者数量如何?"
李当归摇摇头,眼中满是疑惑。
白泽的声音忽然变得凝重:"那时所有活着的人,全部都有神力。"
"什么?"李当归猛地抬头,这个回答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所有人都拥有神力?那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白泽的竹简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未能觉醒神力者,早已被屠戮殆尽。能活下来的,都是佼佼者——他们的神力,都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白泽的目光如炬,直视李当归:"从来就没有无用的神力,现在也是如此。不论几级评定,都是神之力量,岂有'无用'一说?"
李当归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他想起自己还是普通人时,也曾以为神力都该是毁天灭地的存在。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神力者出现,困惑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这时,一旁的乞丐突然插话,油腻的手指捏着半只鸡腿:"现在的娃娃们,日子过得太舒坦喽!跟那个年代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啃了口鸡腿,含糊不清地补充,"这样的日子,哪能激发出神力真正的威力?"
白泽赞同地点头,转向李当归:"你也见过北境人吧?"李当归点点头。
他何止见过,他自己就算是半个北境人。
"你觉得北境人的实力如何?"白泽继续问道。
李当归陷入回忆:
般度族天生巨人血脉,生来就力大无穷;
俱卢族女子大多觉醒祈雨之力,男子则掌握雾隐之术...
想到这里,他突然怔住了。
"等等..."李当归眼睛渐渐睁大,"那些普通族人..."
他仔细回想在俱卢部落的日子,那些看似没有神力的族人,几乎都是年迈老者或幼童。
老人行动不便,孩童尚未觉醒,这才给了他"普通人"的错觉。
但似乎从未听谁明确说过,他们真的没有神力...
"你的反应很快。"白泽的竹简轻轻敲击掌心,"北境环境严酷,不能觉醒神力者,几乎很少有人能活到成年。"
白泽的竹简轻轻翻动:"环境恶劣,人口稀少,但也正因如此才催生出强大的种族。"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当归一眼,"你或许不知道,北境并不只有俱卢、般度两个部落。"
李当归身体微微前倾:"北境还有其他部落?"
"难道你以为仅凭两个部族就能代表整个北境?"白泽失笑摇头,"北境的疆域远比南方辽阔,虽然人烟稀少,但你所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那...其他部落在哪里?"李当归追问道。
白泽的目光投向北方:"自然分布在北境各处,甚至在..."他顿了顿,"极北深处。"
李当归瞳孔骤缩。
他与雀翎曾深入极北之地,那里怎么可能有人生存?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白泽合上竹简,"如今情况如何,恐怕只有'天眼'知晓一二。"
白泽的声音渐渐低沉:"之所以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关键在于有没有足够的外力来激发。"
他手中的竹简轻敲,"从来就没有无用的神力,只有不会运用的人。"
李当归眼睛一亮,突然福至心灵:"原来如此!所以神力是需要自己想办法开发的?"
"正是。"白泽赞许地点头,"而且,当神力开发到极致时,甚至可能引发“二次觉醒”——虽然概率极低。"
这个新知识让李当归精神一振。
看来自己的一级"解厄"神力或许还有救。
"等等..."
他忽然又联想到另一件事。
李当归回忆起报名时的场景——那些没有神力的武者想要参赛,却被严厉制止。
当时给出的理由是"为他们好",但...
"即使是非神力者,只要实力够强,也完全能在南海生存。"李当归若有所思,"反倒是一些神力者可能不适合出海...为何还要设立如此严格的限制?难道是因为——"
李当归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远处。
白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又想到什么了?"
"只是一个猜测..."李当归犹豫地搓了搓手指,"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泽指了指身旁正挖耳朵的乞丐,又指了指另一边用辫子变戏法逗二娃子的神通:"有我们三个在,你但讲无妨。"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在想,城主之所以只选神力者去南海,真正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激发他们的潜力..."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所谓的'迎接南海来客'可能只是幌子。不招收非神力者,是因为已经觉醒神力的人更容易培养成一支..."
"喂!"乞丐突然打断他,鸡骨头差点戳到李当归脸上,"你小子在这诋毁城主呢?小心被人听见!"
李当归连忙摆手:"绝无此意!"他的耳根微微发红,"就像我说的,这只是一个猜测..."
白泽笑着摆摆手:"无妨,就算被听见了也没事。城主不会在意这些。"
乞丐嘿嘿一笑,把鸡骨头随手一扔:"老夫就是吓唬吓唬你小子。"
"你的猜测很大胆,但也不无道理。"白泽的竹简轻轻敲击掌心,"南海两岸百年未有往来,如今真龙现世,方舟齐备,谣言四起...一切自有定数。"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当归,"表面上的相互示好,背地里各有盘算——相互利用又相互合作,这便是人心。"
李当归突然又想起一事。
之前告示上提到,青龙城主的女儿也在方舟上...
他眉头微皱。
什么样的父亲会把女儿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亦或是,被自己的父亲暗中引导?
李当归把自己的疑惑讲给白泽听。
"打住。"白泽用竹简轻点他的额头,"青龙城主家事,岂是我们能妄加揣测的?"
李当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是,我想得太多了。"
他暗自摇头,觉得自己把城主们想得太复杂了。
难不成真像说书人讲的那些故事一样——什么千金小姐受不了管束偷偷逃跑,其实是父母故意放走,还装模作样地对下属说"管教不严"?"太荒唐了..."
他在心里嘀咕。
要真是这样,那青龙城主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想到这里,李当归赶紧打住。
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
夕阳渐渐西沉,最后一缕金光从演武场的穹顶滑落。
今天的演武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场,看来是轮不到自己上场了。
"明天应该有机会吧。"李当归叹了口气。
更让他失落的是,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宁芙的身影。
仔细算来,这似乎是他们几个月以来分开最久的一次了。
李当归不自觉地望向远处的人群,也不知道宁芙今天来了没有。
"明天得想办法见见宁将军...不行去找将军的父亲好好说一说..."
他暗自盘算着。
"就说玉罗城的朋友来了,按礼数该让宁芙见一见。"
这个借口——不对,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想必她父亲也能理解。
想到这里,李当归又开始担心起来。
"到时候一定要表现得体些,可不能给将军丢脸。"他低头整理了下衣襟,"也不知道那位父亲好不好说话..."
"什么叫我不好说话!我哪里不好说话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贵宾席上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我面前叫嚣?"
宁无咎铁青着脸,被花生大士死死拽着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