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归语塞。
那夜,他和女子打了一架,两人又交谈了一番,随后她便如雾气般消散。
可此刻,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诡异的相遇。
雨女轻笑一声,灰眸转向宁芙:"何必为难他?小药师什么都不知道。"
"你找死!"
宁芙的杀意骤然爆发!
寒螭剑铮鸣出鞘,霜气如狂潮席卷,整条溪流瞬间冻结成冰!
剑光斩落的刹那,雨女的身影却如泡影般破碎,化作万千雨滴消散。
"下次再见,小药师。"她的声音回荡在雨中,"到那时,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所有的秘密。"
......
"结圆阵!"陈锋的吼声还在林间回荡,影狩已经化作一道灰白残影扑入人群。
赵无伤的反应最快。
他后撤半步,三支羽箭连珠射出。
第一箭穿透影狩左眼,第二箭钉入它新生的前肢关节,第三箭——
箭杆在半空被骨尾扫断。
王铁举盾迎上,精钢打造的盾面与利爪相撞,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
盾牌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小心鳞甲!"李当归的警告晚了一步。
三名老兵已经捂着喉咙跪倒在地,指缝间渗出血沫。
影狩的六只眼睛同时锁定了李当归。
它后肢发力,腐叶在脚下炸开,骨尾如鞭子般抽向他的太阳穴。
一道银光劈开毒雾。
宁芙的剑来得毫无征兆。
第一剑,寒螭剑自下而上撩起,剑锋与骨尾相撞的瞬间,霜气炸裂。
第二剑接踵而至,宁芙旋身时剑锋横切,角度刁钻得不可思议。
影狩仓促举起三只前肢格挡,剑刃过处,六截断肢齐齐飞起。
冻僵的爪子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摔碎的瓷器。
怪物发出刺耳的嘶吼,剩余的三只眼睛疯狂转动。
它猛地后跃。
第三剑却斩断了它的退路。
宁芙跃起的身影遮住了林间漏下的阳光。
寒螭剑垂直刺下,剑尖精准地没入影狩天灵盖三寸。
霜气从怪物的七窍喷涌而出,在它张开的口中凝结成冰凌,在眼眶里冻住转动的眼球。
当宁芙收剑归鞘时,无头尸身轰然倒地。
冻成冰坨的头颅滚到李当归脚边,六只眼睛还保持着死前的惊恐。
溪水不知何时恢复了清澈。
陈锋捂着受伤的肩膀,声音发颤:"将军的剑...又快了。"
宁芙没有答话。
她的剑尖挑起地上半片珍珠色鳞片,上面残留的黏液正在腐蚀冰晶。
满地冰晶缓缓融化。
李当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影狩的尸体还冒着寒气,宁芙的剑却已抵在李当归的咽喉。
"说。"她的声音比寒螭剑的霜气更冷,"你和她,什么关系?"
李当归能感觉到剑锋传来的刺骨寒意,喉结滚动,却不敢吞咽。
"将军,我真的只是见过她一次!"
"一次?"宁芙冷笑,"一次就让她记得你?一次就让她叫你'小药师'?"
她的剑尖微微用力,一滴血珠顺着李当归的脖颈滑下。
"黑水河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晚我在营帐里磨药。"李当归声音发紧,"突然帐帘被风吹开,她就站在外面。"
他回忆起那夜——雨女无声无息地出现,灰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她指尖轻弹,药碾里的药材瞬间腐坏,化作黑水。
"她要毁药,我试图拦她。"李当归咬牙,"但她身法太快,我质问她们为什么非要南下……然后她就消失了。"
宁芙的瞳孔微缩:"就这样?"
"就这样!"李当归急道,"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他说的没错。"
白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李当归在帐中磨药,雨女突袭,两人短暂交手,最终雨女退走。”
"她不是冲他来的。"白泽合上竹简,"是冲着药材。"
宁芙的剑终于稍稍移开,但眼中的寒意未消。
白泽看向李当归,"那批药,是准备送去前线救治狸猫伤兵的。"
林间突然安静得可怕。
宁芙收剑入鞘,转身走向溪边。
众人屏息,无人敢言。
良久,她终于开口:
"从今日起,李当归不得单独行动。"
她的背影挺拔如剑,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冷硬。
"再有隐瞒,军法处置。"
......
几日后。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传令兵便已疾驰而至,手中高举白虎城四骑士的赤铜令牌。
"军令!"传令兵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影狩之患已清,狻猊军即刻接管白虎城外围防线,狴犴、螭吻两军——"
"——即刻回城!"
宁芙接过令牌,指腹摩挲过上面冰冷的纹路,眸光微沉。
"将军?"陈锋低声询问,"我们真的就这么撤了?"宁芙未答,只是冷冷扫了一眼李当归,随后寒螭剑归鞘,霜气在地面凝成一道归途的指引。
"整队,回城。"
狻猊军的暗哨如蛛网般密布山林,九大统领之一的夜枭亲自坐镇高处,灰褐色的斗篷与树影融为一体。
"螭吻军走了?"他低声问身旁的斥候。
"走了,半刻钟前。"
夜枭眯起眼,指尖轻抚腰间的淬毒短刃:"继续盯着,一只老鼠都别放进去。"
——可他们没看见水里的影子。
溪流之下,一道青影如游鱼般滑过,长发如水草摇曳。
雨女灰蒙的眸子透过水面,注视着远去的螭吻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最后一队狻猊暗哨转身的刹那,她化作一滴水,混入溪流,悄无声息地渗入了白虎城的排水石缝。
白虎城议事厅内,四骑士的令牌被依次摆放在沙盘边缘。
城主之手花生大士——一位须发皆白却目光如炬的老者——正用一根乌木杖点着沙盘上的黑水河前线。
"俱卢族主力已逼近河岸,白马亲率铁骑迎击。"他的声音沉稳如钟,"红马需调集城中精锐,三日内增援。"
沙盘上,代表白虎城守军的木雕被一枚枚移向前线。
"如此一来,城内守备空虚。"狴犴军统领皱眉。
花生大士的杖尖重重敲在沙盘中央:"所以从今日起,各营新兵编入城防,轮值巡逻!"
......
螭吻军营内,宁芙将调令竹简"啪"地合上。
"都听清了?"她冷眼扫过列队的新兵,"白日照常训练,夜间分四队巡城。"
李当归忍不住看向西城方向——百草堂的炊烟正在那个方位袅袅升起。
"李当归!"宁芙突然点名,"东城丙队,你任副领队。"
"东城?"他脱口而出,又急忙改口,"属下领命!"
解散后,李当归鼓足勇气追上正要离去的宁芙。
"将军!"他声音发紧,"属下能否申请..."
"不能。"宁芙头也不回地打断,"各营分区是死令。"
寒螭剑的霜气在地面划出一道界线,仿佛在警告他不要逾越。
"青鸢在百草堂。"她终于侧过脸,夕阳在那双冷眸里染上罕见的暖色,"不必担忧你姐姐。"
“专心巡逻。”她只丢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去。
李当归握紧手中铜牌,上面刻着“东城巡卫”四个字,心中微涩。
夜幕降临,东城长街。
李当归与同袍举着火把,沿街巡查。
商铺早已关门,唯有几处酒馆还亮着灯,里面传来醉汉的喧闹声。
“听说西城前几日有怪事。”同行的王二低声道,“夜里总听见水声,可附近明明没河。”
李当归心头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剑柄。
“专心。”领队的老兵呵斥,“东城才是我们的地界!”
巡逻结束已是子时。
李当归回到营帐,疲惫地坐下。
往日此时,他本该在校场加练剑法,可如今……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指节因长时间握火把而微微发红。
“耽搁了……”他喃喃道。
“剑,非得用手练?”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李当归猛地抬头。
白泽不知何时已坐在帐内,竹简悬浮在他掌心,墨迹如游鱼般流动。
“先生!”李当归慌忙起身。
白泽抬手示意他坐下,指尖轻点竹简:
“行走、呼吸、甚至睡觉——每一动作,都暗含剑意。”
“行走时,想你的步法是否如剑般稳。”
“呼吸时,想你的气息是否如剑般利。”
“观察时——”
竹简上,一股剑意刺向李当归眉心!
他本能后仰,却见那剑意停在鼻尖一寸,化作一行字:
“万物皆可为剑。”
李当归怔住。
白泽收起竹简,轻笑:“现在,告诉我——今夜巡逻,你‘看’到了什么?”
李当归闭眼回忆:
醉汉摇晃的步伐——可作虚招诱敌。
商铺门板的纹路——如剑痕交错。
甚至火把噼啪的火星——都似剑锋破空的轨迹。
他猛地睁眼,抓起佩剑走到帐外。
没有演练招式,只是静静站立。
夜风拂过衣角,他的呼吸渐渐与剑鞘的嗡鸣同步。
远处。
宁芙抱剑而立,看到李当归站在帐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