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鸿江起了个大早,正好是沐休日,他吩咐人备了马车准备去祖父家。
昨晚他辗转许久,虽然自己的确无法容忍易知纾的性子,可她腹中还怀着自己的孩子。
即便是和离,也该在她安然生产之后。
当初他母亲便是因为难产离世,他当时不懂什么是难产,只认为是他爹没照顾好母亲,还跟他爹闹了许久。
不过他还是准备去一趟国公府,自然不是和祖父商议和离的事,他得去找找祖父那里有没有什么降得住易知纾的东西。
昨夜他也算见识到了,她想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这临近生产还有几个月,那自己岂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
方鸿江收拾妥当,今日还要赶着回来,他得早点出发。
刚走出自己院子,一个身影便冲了过来,差点儿撞上他。
许是出于应激反应,方鸿江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脖颈。
方鸿溪及时刹住了脚,笑哈哈的说了声大哥怎么起这么早。
今日是沐休,他也不用去书院,原本想睡个大懒觉,没曾想被他娘拉起来习武。
看到他软得像和面的拳脚后,辛瑚珊拿起长枪追着他满园子跑,他这才跑到方鸿江这边来躲一躲。
方鸿江严肃的瞪了方鸿溪一眼,把他拉到了一旁。
“以后别在府里窜来窜去的,太危险了”
从前他会担心方鸿溪太毛躁撞到易知纾会对她有危险,现在他只害怕方鸿溪会有危险。
方鸿溪以为大哥怕自己冲撞到嫂子,赶紧乖巧的点点头。
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方鸿江的脖子,虽然被他抬手遮挡了大半,可依旧能看到些许青紫色痕迹。
方鸿溪狡黠笑出声。
“大哥,你昨晚是不是做坏事了?”
方鸿江眉心微蹙,他做什么坏事?昨晚他都没出府。
“什么坏事?你胡说什么呢”
方鸿溪却信誓旦旦,指了指他的脖颈处。
“别挡了,我都看见了。嘿嘿,话本里就是这样说的,做了坏事就会留下这个”
方鸿江明白他什么意思后收着力踹了他一脚,他看的都是些什么话本子!
“你给我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再让我知道我就捅到你夫子面前去”
方鸿溪死性不改的吐了截舌头,他随便拍了拍膝盖,做了还不让人说,真是个小气鬼。
方鸿江把方鸿溪打发得远远的后才出府上了马车。
昨夜他已经派人去打探太子府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怀疑到易知纾的身上。
方鸿江心烦意乱想着太子府的事,随意掀起车帘看了眼窗外。
晨雾刚散不久,青石街道上,铜铃与马蹄声自两端遥遥相和,两驾马车对向擦肩而过。
一辆乌木马车缓缓驶过,车身仅以暗纹装饰,深灰帷幔垂得严实,透着几分低调的神秘感。
方鸿江多看了一眼,有些好奇车厢里的人是谁,为何把马车装得这样严实。
乌木马车在驶出行人多的街道后便加快了速度进了巷口,因为马车规格小巧,所以在弯弯绕绕的巷子里也灵活自如。
这些巷子如蛛网般交错而成,马车也似乎并未按着特定路线行驶,时而向东时而回转折向西边,把后面偷偷跟随的两人绕得头晕眼花。
“都是你!我说她是朝那边去的吧,你非不信!”
陈忆典蹲在墙角后面,抬手用力捶了两下李肆煊的后背。
“哇塞,姑奶奶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腰都快给你打断了”
李肆煊龇着牙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一个不乐意就锤人,当自己是铁匠吗?
“还有,大白天的你穿个夜行衣做什么?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有问题是吧?”
李肆煊嫌弃的看着陈忆典身上装备齐全的夜行衣。还有她梳的什么头发,每次打在自己脸上跟抽鞭子似的。
陈忆典尴尬的把面纱收了起来,这还是她专门让人量身定制的衣服,虽然终于是穿得像那么一回事了,可却没赶上好时候。
“我那不是昨晚就穿上了吗……我以为她会在半夜偷偷出宫呢,哪晓得清早了才动身”
按着苏颐年透露的消息,丽妃这两日会偷偷出宫幽会襄王,陈忆典什么都不爱吃就爱吃八卦,兴致勃勃地穿着夜行衣等了一晚上。
李肆煊无语的睨了她一眼,半夜宫门早落了锁,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宫去。
“原本殿下只让我来跟着的,你非要来瞎掺和,待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再擅自行动”
李肆煊目光一直看着远处的岔路口,果然没一会儿便看到了马车的踪影。
陈忆典撇撇嘴,拿着鸡毛当令箭!
车轮碾过枯枝的脆响惊破林间寂静,穿过斑驳的光影,马车将湿润的泥土气息搅碎在晨露未干的空气里。
马车里,方鸿江拿着本册子看着,谁知马车突然颠簸了一瞬,册子跟着掉到了角落。
他弯身去捡册子的瞬间,却听得头顶一道凌厉风声,再抬起头时车壁上钉着一枚黑色飞镖,飞镖半身已入了车壁,可见是冲着他的命来的。“大人,有人行刺!”
话音刚落,车外便是打斗声一片,车辕突然剧烈倾斜,马蹄声乱作一团。
方鸿江惊慌片刻,从软垫下取出一把匕首,心里暗道怕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拉开车帘,却见几名侍卫都已经身负重伤,且对方似乎仅为一人。
方鸿江心凉,这人功夫竟然如此高强,他带的这几个侍卫也算是精锐了,竟然敌不过他一人。
马车已被侍卫趁机脱辕,另一个侍卫也在断气前发射了一枚信号箭。
“大人,您骑马先走,这里有我们断后”
来不及多想,方鸿江骑上马拉过缰绳便往最近的卫所赶去,信号箭已经发了出去,想必卫所很快便会派人过来。
方鸿江死死攥着缰绳,掌心快被勒出血痕,他从未骑马这么快过,眼前的树木化作墨绿色的洪流倒卷而逝。
可即便这样的速度,那人也很快追了上来。
方鸿江无奈只得换了个方向准备甩掉他,却没曾想此人轻功这样好。他在高树上穿梭,投在地上的黑影以骇人的速度逼近,与狂奔的马影渐渐重叠。
该死,被追上了,这是什么怪物,速度这么快。
方鸿江看向前方的密林,寻了个机会跳下马朝林子深处跑去。
可没跑几步,那道身影便拦住了他的路,看着前方的男子,方鸿江边喘着气边想着他是谁。
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方鸿江心中疑虑重重,莫不是仇家派来的杀手?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这么追着我不放,想必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方鸿江攥紧袖中匕首,指节在布料下绷成青白的弧度。
敢在天子脚下刺杀朝廷命官,整个皇城他还真想不到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过现在也只能先托住他,看看有没有逃生的机会。
易伏风随意扭了扭脖子,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这笑落在方鸿江眼里无比瘆人,跟被鬼盯上了一样。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更不配得到她,一想到就是这个男人玷污了易知纾,易伏风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等了这些天,终于等到取他性命的最好时机。
“我可是朝廷命官,凭你一人还敢跟朝廷作对?!”
方鸿江神色凝重,这人看着不太正常的模样,总感觉有些熟悉。
“是吗?等你尸身被野兽啃干净,看谁还知道你是何人?”
易伏风眸色深了些,转了转手里的修罗刀,暗红的刀纹泛着冷冽幽光,像是凝固的血痕。
他今天就要取了这废物的项上人头,谁也别想染指师妹。
对方杀气太强,方鸿江感觉自己似被定住了一样的动弹不得,连手上紧握的匕首也跟着发颤。
易伏风嘲讽的看了眼对方手里的东西,握刀改做出攻击姿态。
“受死吧!”
刀身瞬间划出半道森冷弧光,易伏风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暗影里的眼眸如淬了冰骤然收缩,修罗刀裹挟着腥风直取对方咽喉。
来人以风速度般杀了过来,方鸿江连眼睛都来不得眨便看到近在咫尺的刀锋,他瞳孔剧烈收缩,心脏猛地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