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正厅的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却驱散不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陆景渊的三伯陆明远重重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溅出:"婚前三日必须行'却扇礼',这是陆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岂容更改?"
侯府老夫人拄着雕花拐杖,银丝头饰随着动作轻晃:"笑话!侯府嫁女向来是'跨马鞍',寓意平安顺遂,怎么到了婉婉这儿,就要坏了祖宗规矩?"
姜婉捏着婚礼仪注的手指微微发白,余光瞥见陆景渊紧绷的侧脸。他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二房婶母突然插话:"依我看,就该听陆府的,毕竟日后姜婉是要嫁入陆家......"
"住口!"侯爷猛地起身,官服上的蟒纹随着动作起伏,"侯府的女儿,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
厅内瞬间安静,唯有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响。姜婉深吸一口气,福身道:"祖母、陆伯,婉婉有个想法。"她展开礼单,"可否将'却扇礼'与'跨马鞍'合并?成婚当日,我先执扇立于陆府门前,待景渊行完却扇礼,再跨马鞍入喜轿。"
陆明远皱眉:"从未听过如此儿戏的做法......"
"三伯,"陆景渊打断他,目光坚定,"姜姑娘此举并非儿戏。却扇礼象征揭开面纱见真心,跨马鞍寓意平安无忧,两者合一,不正是'真心相伴,岁岁平安'?"
老夫人摩挲着拐杖上的纹路,忽然轻笑:"倒是个好彩头。不过拜堂时的方位......"
"这个简单!"姜婉早有准备,取出京城舆图,"陆府在东,侯府在西。拜堂时面向东方,既尊陆府先祖,又暗含'紫气东来'之意,背面朝西,亦是不忘侯府生养之恩。"
众人还未开口,陆府的礼仪嬷嬷突然尖声道:"成何体统!哪有拜堂不朝南的?"
"嬷嬷这话差矣。"姜婉不卑不亢,"前朝孝静皇后大婚时,便因陛下属东方命格,特命拜堂向东。此事载于《皇家仪典》,就在陆府书房二层。"
陆明远眼神微动,示意管家去取书。片刻后,泛黄的书页翻开,"大婚朝东,天赐良缘"的记载赫然在目。老夫人见状,满意地点头:"婉婉这丫头,倒是下了苦功夫。"
本以为风波已平,不料晚宴时又起争执。陆府准备的喜宴菜单里,有道"醉虾"惹了麻烦。侯府二房婶母捂着嘴惊呼:"活虾入酒,多不吉利!侯府喜宴向来忌用鲜活食材,寓意'生离'不吉。"
陆景渊看着姜婉发白的脸色,将她悄悄往后护了护,沉声道:"既如此,换成'琵琶虾'如何?取其'吉祥如意'之意,做法也与醉虾不同。"
陆明远刚要开口,老夫人抢先道:"哀家尝过这道菜,外酥里嫩,确实不错。"她转头看向二房婶母,"你若有更好的提议,尽管说来。"
二房婶母讪讪闭嘴。姜婉松了口气,却听陆府的账房先生站出来:"聘礼回赠的规矩,侯府似乎少了......"
"是少了对玉如意。"姜婉微笑着示意小桃捧出木匣,"只是这玉如意并非寻常物件。"匣中躺着一对羊脂玉如意,上面刻着陆侯两家的家训,"这是我与景渊亲手雕刻,既合礼数,又有新意。"
陆明远接过玉如意细看,家训末尾处,"永结同心"四个字刻得极深。他忽然想起陆景渊幼时总护着姜婉,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罢了罢了,年轻人有想法,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别瞎掺和了。"
散席时,月色已爬上屋檐。姜婉和陆景渊并肩走在侯府长廊,她忽然轻笑出声:"原以为最难的是应对阴谋,没想到光是礼仪就这般折腾。"
陆景渊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今日辛苦你了。"他望着她眼底的疲惫,心疼不已,"若不是你提前查典籍、改方案......"
"我们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姜婉转头看他,眼中星光闪烁,"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这些磨合,也是必经之路。"她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对并蒂莲纹的袖扣,"明日你与长辈议事时戴着,就当我陪在你身边。"
陆景渊将袖扣贴在胸口,忽然轻笑:"明日还有婚宴席位要排,城西商户与朝中官员的座次......"
"放心。"姜婉握紧他的手,"我已让陈雨桐统计贵女联盟的到场名单,按亲疏远近安排。至于城西商户,就以捐赠婚宴食材的多寡排序。"她狡黠一笑,"王老板前日送了十坛女儿红,怎么也得给他个好位置。"
两人相视而笑,廊下的灯笼将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暗处的暗卫看着这一幕,悄悄退去——他们知道,这对璧人连礼仪这般琐碎之事都能携手化解,更不必说即将到来的真正危机。
而在西山别庄,姜柔盯着手中的密报,上面"礼仪之争已平"的字样被指甲划出深深的痕迹。她将纸揉成团,冷笑道:"姜婉,别高兴得太早。等婚礼那日,有你好看!"她转头吩咐丫鬟,"去告诉喜婆,按原计划行事。这次,定要让姜婉身败名裂!"
京城的夜依旧平静,陆府和侯府的灯火却久久未熄。姜婉和陆景渊在各自的书房里,继续为婚礼筹备忙碌着。他们知道,化解了礼仪难题,只是第一步。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等着他们。但只要彼此携手,便没有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