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陆府书房的烛火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姜婉捏着张泛黄的婚礼仪程簿,指尖在“合卺礼”处反复摩挲:“景渊,若我们假意采纳张管事的‘未时吉时’,会不会打草惊蛇?”
陆景渊往炭盆里添了块龙涎香,火星映得他眼底发冷:“就怕他不来。你瞧这仪程簿的批注——”他用银簪挑起纸页,“墨色新鲜,却故意做出陈旧痕迹,分明是想让我们误以为篡改已久。”
绿萝端着茶盘进来,压低声音:“姑娘,周先生在张管事屋外发现了这个。”她递上片碎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残梅与“巳时”字样。
姜婉猛地抬头:“这是薛家的传讯方式!残梅代表行动,巳时……”她与陆景渊对视,“他们想在巳时动手。”
陆景渊突然轻笑,将碎纸丢进炭盆:“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他转向绿萝,“去告诉张管事,就说世子妃采纳了他的建议,吉时改在未时三刻。”
绿萝一愣:“可这样婚礼流程会乱……”
“乱的是他们。”姜婉握住她的手,“记住,说话时要让他看见你袖口的‘柔’字帕子——那是前日从姜柔院子里‘捡’的。”
子时初刻,张管事的小院里。
“你说世子妃改了吉时?”张管事抓住绿萝的手腕,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此话当真?”
绿萝假装惊慌,后退半步:“自然是真的!我亲耳听见世子爷说‘全听管事安排’。”她故意露出帕角,“不过……二姑娘那边……”
“少废话!”张管事甩开她,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堆满刻着残梅的铜哨,“去告诉姜柔,就说计划提前!”
等绿萝身影消失,张管事摸出怀中信笺,上面用密语写着“巳时换酒,未时纵火”。他冷笑一声,将信笺塞进墙缝——他不知道,此刻陆景渊正带着周先生,在隔壁屋檐下看着这一切。
“果然是双向间谍。”陆景渊捏碎手中的 eavesdropping 竹筒,“姜柔想让他用未时吉时混淆视听,薛家却让他按原计划在巳时动手,两边都想借对方的手成事。”
周先生推了推老花镜:“要不要现在抓人?”
“不急。”姜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夜行衣,腰间别着任瑶送的软鞭,“等他去库房换酒时,一并抓了。”
卯时三刻,太液楼库房。
张管事掀开最后一坛葡萄酒,刚要倒入毒粉,身后突然响起陆景渊的冷笑:“张管事好兴致,大清早来库房品酒?”
他猛地转身,只见姜婉举着烛台,火光照亮她眼中的冷意:“昨夜你与姜柔的密信,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张管事后退半步,撞在酒坛上:“你们……你们诈我!”
“诈的就是你。”陆景渊抽出佩剑,剑穗上的银簪泛着冷光,“说,薛家余孽藏在哪里?”
“我不知道!”张管事突然抓起酒坛砸向烛台,火苗顿时窜上帷帐。姜婉眼疾手快,甩出软鞭将他捆在立柱上,同时踢翻水桶灭火。
“还不说?”陆景渊捏开他的嘴,“这是镇北王府的‘吐真散’,你该知道滋味。”
张管事脸色煞白,冷汗浸透衣襟:“我说!薛家二公子藏在城西破庙,他说等婚礼大乱,就带着人……”
“就带着人冲进喜堂,揭露所谓‘陆家丑闻’。”姜婉接口,从他怀里搜出封密信,“可惜,你们没机会了。”
张管事瞪大双眼,看着姜婉展开的信笺——那是他今早刚收到的,却已被替换成了白纸。他突然狂笑:“你们以为抓了我就赢了?真正的杀招,你们根本防不住!”
陆景渊正要追问,远处突然传来铜锣声。周先生匆匆跑来:“世子爷,姑娘,城门守卫来报,有一伙人抬着‘贺礼’硬闯京城,说是……”他压低声音,“说是姜柔的外祖家送的‘嫁妆’。”
姜婉与陆景渊对视,后者突然握紧她的手:“走!去城门看看,我倒要瞧瞧,这‘嫁妆’里藏着什么鬼!”
巳时初刻,京城南门。
八抬大轿停在城楼下,轿帘掀开,露出个穿着喜服的假人,胸前插着封血书:“侯府嫡女夺妹夫,天理不容!”
围观百姓哗然,姜婉却注意到假人袖口露出的残梅刺绣。她示意绿萝扯开假人衣襟,里面掉出数十张传单,赫然是早已澄清的谣言。
“又是故技重施。”陆景渊冷笑,“想借民意逼婚。”他转向城门守卫,“把轿子扣下,里面的人——”
“不用查了。”姜婉捡起传单,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巳时三刻,太液楼后院”,“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的杀招在太液楼。”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任瑶骑着汗血宝马驰来,手里拎着个麻布袋:“瞧瞧我逮到谁了!姜柔的贴身丫鬟,正往后院搬‘喜糕’呢!”
麻布袋里滚出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怀里掉出包着泻药的纸包,上面印着“柔”字蜜饯的包装纸。姜婉蹲下身,轻声道:“告诉你们家姑娘,假婚服、毒喜酒、泻药喜糕——她的阴谋,我早已知晓。”小丫鬟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姑娘饶命!都是二姑娘让我做的,她说等世子爷退婚,就把我许给张管事做填房……”
“张管事?”陆景渊挑眉,“可惜,他已经招了。”他示意侍卫将丫鬟带走,转头对姜婉说,“看来姜柔狗急跳墙,想同时用谣言和泻药制造混乱。”
姜婉望着天边的阴云,握紧陆景渊的手:“但她忘了,我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景渊,回太液楼吧,吉时快到了,我们的婚礼,该开始了。”
午时三刻,太液楼正厅。
姜婉身着真凤冠霞帔,在任瑶的搀扶下走向陆景渊。她余光瞥见张管事被押在角落,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她。而在人群中,周先生正带着顺天府尹,悄悄围住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袖口都沾着松烟墨,正是薛家余孽的标志。
“一拜天地——”
乐声响起时,姜婉注意到乐师中少了张管事的眼线,取而代之的是任瑶的铁骑扮成的乐手。陆景渊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所有出口都已封锁,他们插翅难飞。”
“二拜高堂——”
堂下突然有人惊呼,顺天府尹从薛家余孽身上搜出伪造的陆家罪证。姜婉趁机举起验毒簪,大声道:“今日有人妄图用毒酒、泻药破坏婚礼,但苍天有眼,邪不胜正!”
宾客们哗然,任瑶适时抽出软鞭,指向张管事:“此贼勾结外敌,妄图破坏婚仪,现已证据确凿!”
“夫妻对拜——”
当两人弯腰时,姜婉听见张管事的哀嚎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那是任瑶的铁骑,正押送薛家二公子前往顺天府。她抬头望向陆景渊,见他眼中映着满堂红烛,比任何时候都更明亮。
礼成之时,天空突然放晴,七彩阳光透过琉璃屏风,在地面投下美丽的光斑。姜婉知道,这场揪出内鬼的较量,他们终于赢了。但她也清楚,当张管事被拖出喜堂时,他眼底那抹阴狠的笑意味着什么——更大的阴谋,或许还在暗处涌动。
然而此刻,她只想握紧陆景渊的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因为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他们并肩而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而这场婚礼,终将成为他们人生中最璀璨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