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兽出击：狛纳异闻录 第154章 风亦散，人当行

“好麻烦啊，不想打啦，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说，我要是……稍微……服软那么一点点的话……？”

“你，你说什么……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投降的意思吗？”

“不，这是求和。”

声音从后方传来，白逊回头，忽然出现在背后的狸猫兽人眨眼间再度消失。

安长行紧随其后，罗为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听进去，度过了自身灵魂都无法全部容下的回溯，他深刻的知道他所面对的异星兽人是何种存在。

与罗为战斗越久，灵魂深处的厌恶就会无穷无尽般涌现，即使还披着兽人的皮，异星兽人的内在也早已变成异物，变成了狛纳绝不会容许的异端。

“不需要，白逊，我一定会把这家伙——”

安长行的声音在白逊周围回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在一次次增加，他在不断的时间回转中亦有成长，终有一天，他会抵达异星兽人的所在。

“不，你做不到。”

罗为就像看透了安长行的想法，笑着将安长行的打算送上处刑台，而后的下一句话，等于直接拉下铡刀，彻底粉碎掉安长行长久以来的决心。

“我可不想帮你承担强行启动秘钥的代价，你要是不想把你身边的人都牵扯进来，最好还是放弃哦？”

高举继晷秘钥，罗为甚至摇晃起手中的继晷秘钥，卡在中间的最后一颗沙砾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掉不下去。

安长行终于停止对罗为的攻击，默默走到白逊的身旁。

“我想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里面的沙粒代表的，是你的时间，至于效果么……你和我战斗时，并不是靠预知来牵制我，而是一次次的亲身经历吧？单纯的预知可弥补不了我们之间的速度差啊……然后呢，答案就显而易见咯，你呀，作弊了！究竟要重复多少次才能比我还了解我的动作啊！”

“所以呢？最后那粒沙砾掉下去，我就会死吗？”

“不，不会哦。”罗为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孩童那天真无邪的笑容。“随意摆弄了时间，想一死了之也太天真了。最后一粒沙砾掉下，你的时间确实用尽了，但你使用继晷秘钥创造的时间囚笼嘛，当然不会消失咯？你也不会死亡，只是这个沙漏里，就会开始盛满代表着另外一个人时间的沙粒哦？直到你向继晷秘钥许下的愿望实现之前，时间囚笼都会一直存在，直到时间囚笼内的所有人的时间都被消耗殆尽……”

罗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之后的情报会影响他提出的条件。

所有人的时间都被消耗殆尽之后呢？继晷秘钥创造的时间囚笼依然会存在，直到某天，这个世界知晓[时间]，记载了[时间]这一概念的所有事物全部消失，时间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到那时，时间囚笼就会解开。

换句话说，就是万事万物都终结的那天……因为，变化，就是时间的体现方式之一，仅是时间的载体之一。

此处的留白是罗为要引导白逊和安长行前往[所有人的时间都被消耗殆尽后，时间囚笼就会解开]这一误区。

罗为也会失去自己的时间，然后为这个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启动绝非兽人能掌握的继晷秘钥的蠢鹿提供击败自己的机会……一想到这，罗为就快要绷不住自己的笑脸，露出獠牙。

可这有什么意义呢？时间囚笼已经形成，杀了他们泄愤也毫无意义。

幸好，他们上当了。

“我——”

“你没有发言权哦，你旁边这头鹿才能决定是否与我谈合……不过，蠢鹿，你还记得自己对继晷秘钥许下了什么心愿吗？”

安长行用沉默来回答罗为的问题。

哪怕战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向异星兽人妥协，前提是只有他一人付出代价。

视线不由自主瞟向身边的白逊，为了拯救他人的行为成为了他人的催命符？怎么可能会容许这本末倒置的行为！

罗为敏锐地察觉到安长行的视线集中在白逊身上，心中有了猜测。

实际上，要猜到安长行向继晷秘钥许下的愿望并不难，既然安长行一直在重复与罗为的战斗，那就说明安长行的愿望与罗为的关联非常大，而罗为是为了堵白逊才在撤离点等待……

“看吧，果然不记得，那就听好我的提议哦？我只讲一次哦？”

罗为轻咳一声，虽然只有两道带着敌意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庄重得像是在某个聚集了许多人的公共场合，假笑也被收了起来。

“首先，我有一点不能让步，这是底线——白逊和继晷秘钥，这二者，绝不能离开破元战场。”

“那就没有商谈的必要了。”

安长行身子稍微前倾，罗为一眼看出这是准备猛冲的姿势，连忙补充道:“我还没说完呢！我可以放狮虎族世子走哦？而且日后也不会再追捕狮虎族世子，当然，这种程度的妥协肯定不够呢，所以我会开出狮虎族世子不得不留在破元战场，心甘情愿只能留在破元战场的理由。”“我？”

白逊指了指自己，有些诧异，有什么能比掌控时间的继晷秘钥还重要？

“没错没错，你，可知道极界之主的试炼？”

将试炼二字咬得很重，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回到罗为脸上。

“不，你你们肯定不知道吧？不然和我死磕什么……只要通过极界之主的试炼，就能成为这破元战场的[神]，上下五层——不对，只剩下三层了呢，三层内所有生命的生死，皆在完成试炼的生命体一念之间。至于什么创造日月，重塑地形啥的，对于你们来说都没有生死重要吧？”

白逊失声道:“这不可能！极界之主若有这个本事，破元战争早就分出胜负了！除非——”

“没错！”上钩了呢，这下狮虎族世子不可能离开得了破元战场了，“除非，极界之主根本就不在乎极界的胜利！或者……极界之主所求，比破元战争的胜负更重要！”

白逊难掩惊讶之色，若将这个情报与七星齐聚联系起来，那么极界之主所求，很可能是与生命起源、板块运动同等程度的密谋。

极界之主的密谋，对兽人又有怎样的影响？

“试炼分为五层，每一层都有一场试炼——啊，对了。”罗为抬头，一副刚想起来的醒悟表情，他在心中坏笑着，说出推动白逊的话语。

“已经有人通过第五层和第四层的试炼了哦？”

“……口说无凭。”

白逊已经完全被罗为的话语带动，这就是情报的力量，但安长行在意的是眼前的危机，而不是天马行空般的密谋。安长行向前走一步，沉声道:“没有理由相信你，你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证明你句句属实么？”

哈哈，怎么可能拿得出来，极界之主做事滴水不漏。也就是我了，不然这份情报谁拿的到啊？”

罗为话锋一转，又说:“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誓言]，如何呢？将说出口的话语变为无法违背的誓言，由世界见证，由神明认可，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安长行提出异议:“首先，这里是极界，在这里向狛纳立誓是否有效还未经证实。其次，你是异星兽人，谁知道誓言是否对异星照耀下的你有效？”

“所以誓词稍微要变化一下……[向照耀我的星辰起誓，关于试炼与继晷秘钥的情报，我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言。并且在破元战争期间，我不会对狮虎族世子出手，也不会教唆、派遣其他任何生命体对狮虎族世子进行追击]。”

星辰见证，星辰认可，蓝色的星光从天而降，耀眼的光芒全部汇聚在罗为高举继晷秘钥的那只手心，刻下[誓言]的印记后，嵌入罗为的血肉中，灵魂中，而后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这就是我的诚意，那你们的呢？”

“不，等等……只有我？”

“肯定只有你啊，那头蠢鹿只剩下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时间了，换一个你们能理解的词语吧，时间在生命体上如何表达？那就是寿命，他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了，考虑一个将死之人干嘛？”

说着，罗为将继晷秘钥扔向白逊，仿佛他丢走的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玩具。

白逊牢牢接住继晷秘钥，当他看见罗为夺走继晷秘钥后，确实有些心惊胆战，但罗为并没有使用继晷秘钥，再加上这丝毫不珍惜的态度……

凝视着卡在中间的最后一颗沙砾，一想到这是安长行最后的时间，白逊不由得心酸起来。

“回头吧，别想着离开了，毕竟比起把继晷密钥带回圣月岛，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温馨提示，第一场试炼在第五层极界哟。”

这是罗为想逃脱时间囚笼而提出的求和方案，实际上众人都心知肚明，无论罗为的语气有多委屈，这场谈判的节奏都只能由罗为来带领。

力量，就是罗为的倚仗。

安长行耗尽一生，依然没能抵达罗为的境界，如果不接受罗为的求和，接下来又要消耗多少人的寿命？

“……白逊，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行，时间囚笼一旦被打破，你就——”

“没关系，如果你想带着继晷秘钥回狛纳，我就会继续向异星兽人发动进攻。如果你不想回去了，麻烦你安顿好前来救援你的小队……”

不过，罗为应该不会对那些人感兴趣，不然也不会让随行医师逃跑后，才开始战斗。

“不管世子你怎么选择，那头蠢鹿的死亡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你还想前进，总得先从这继晷密钥创造的时间囚笼离开才行。”

“……要我……选择……？不，不行，我已经……做过一次了……”

紫色的魔炎被绷带覆盖，静静燃烧着白逊特意分出去，供其燃烧以避免魔炎蔓延到内脏的血气。

还差一点啊，还有什么情报能推狮虎族世子一把的呢……罗为心中想着，细细筛选手里掌握的情报，找到了对狮虎族世子的致命一击。

“我听说……狮虎族的族长白悟手里，也有一把能打开特殊境界的秘钥？”像是不知道白悟就是白逊的父亲，罗为旁若无人地讲起连白逊也未曾听闻过的事情。

“这下可坏了，第一层好像还有几个拥有九境秘钥的守门人呢，极界之主手里也有一把，按照战况的推进，白悟说不定会被迫使用秘钥来抗衡秘钥，不知道白悟手里的秘钥能打开九境中的哪一个，也不知道代价是什么，幸好我不是狮虎族兽人呢，不然肯定急死啦——也不会呢！连你这个世子都不知道，狮虎族当中知道白悟持有秘钥的兽人，肯定只有寥寥几个！”

圣月岛不安全，回去之后还要面对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即使在战争期间，想要从中获利的兽人也不少。

选择回去还是留在极界，都代表着[前进]，而非被困在时间囚笼中的[停滞不前]，可时间囚笼被打破后，身边的老友就会迎来寿命用尽的结局……

声音颤抖着，白逊问道:“安长行……你到底重复了多少次……”

“角族兽人的平均寿命在七十岁左右，就算我也能活到七十岁好了，我今年三十岁，如果算上赶路的时间……大概有三千多次……吧……”

罗为张大嘴巴:“三千多次……真是个死脑筋，就不知道折中一下寻找别的办法吗？哦，难道你是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的那种硬汉？”

白逊双腿一软，差点倒下，安长行及时扶住白逊，他从白逊的眼中看见了满溢而出的悲伤。

“老朋友，你受苦了。”

“无妨，如果你打算回去，我会继续和异星兽人战斗，虽然要借用他人的寿命，但这是为了讨伐异星兽人，是不得已的牺牲。”

“别不得已的牺牲啦！你就算再来三万次都没用！而且你问过被牺牲的生命了吗？！”

不过，罗为不需要再煽风点火，白逊已经决定好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有殷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别哭，我也想让你选择试炼那一条路，我不想用别人的寿命……”

白逊死死攥在手里的继晷秘钥，卡在中间的沙粒终究还是落下了。

什么都没有改变，仅仅是时间继续流动，兽人向前行走。

“我——当年那一别，我以为——我能变得像你一样自由，我一直都羡慕着你的兽印——”

“我知道，白逊，你的[风行者]完全不输于我的[归乡路]，你还没有发挥[风行者]全部的力量，你只是承担了太多你不该承担的东西。如果圣月岛让你感到狭窄，就从现在开始，离开圣月岛吧，去做想做的事，去看想看的风景，去吃想吃的食物，去结识新的朋友，再顺便拯救一下世界就好啦——我一直都坚信，你有这个能力。”

“可是我——不自由啊，没有谁拥有绝对的自由——哪怕是你，也被时间，被寿命拘束着——”

“没我事了吧？那我就溜咯……”

罗为用苍蝇般的声音道别，一道锐利的目光立刻锁定不想被发现要偷偷溜走的罗为身上。

“你的事还没完。”搂着白逊的肩膀，安长行沉声说道:“你要带着白逊去试炼场所，这样才算完成了你的誓言。”

“要我当保镖？嗯……说的也是，那你们先唠着吧，我去周围散步去，唉，哭哭啼啼的真闹心……”

罗为没了踪影，安长行收回冷眼，与白逊面对面席地而坐。

他们交谈了很久，躲在远处的随行医师看见罗为消失，走近了些，但从气氛上察觉到现在还不是自己靠近的时候，因此停留在较远的地方，远远观望着。

天空转明，白逊迎来第六天的早晨，他看着忽然化作一堆白骨的老友久久不语。

安长行留下的骨骼很大，并且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快速风化，白逊用被罗为扯碎的安长行衣物包裹住安长行的遗骨，没多久，安长行的遗骨便成为了骨灰。

白逊小心翼翼将沙粒不再流动的继晷秘钥放进安长行的骨灰中，收拾好将骨灰背在身后。

一直在周围闲得无聊的罗为走到白逊身边，白逊刻意与罗为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掩饰脸上的仇恨与厌恶，罗为倒是毫不在意。

梅花鹿兽人，随行医师苏宿颤颤巍巍走过来，前往第五层的路需要折返，于是白逊和苏宿向来时的路走去。

荒野回归寂静，只有不知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无根之风轻抚曾留在此地的悲痛。

——————————————

雾中的景色停留在没有人影的荒野，风间?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疑问便脱口而出。

“结束了？这样就结束了？！”

事情的发展大致上与风间?猜的一致，安长行带着救援小队找到白逊，在撤离点遇到罗为，被罗为逼到使用继晷秘钥，从而创造了这个时间囚笼。

但是，安长行已经解决了危机？虽然以生命为代价，但还是解决了啊！

那现在的时间囚笼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安长行……是怎么回事？！

“……还没结束，快了，仔细听。”

夙龙族老人出言提醒，风间?按耐住心中的躁动，耐心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荒野的天空忽然传出一道撕裂声。

像是书本，亦或是纸张、卷轴，某物被撕裂的声音从天到地，响彻在剩下的第一、二、五层极界。

其破碎的声音甚至影响到安长行身亡的地方，一阵浓雾从安长行死去的地方涌现，进而向外扩散。

直到浓雾填满风间?能看到的一切，浓雾才愿意消散，一个黑白灰毛发相间的狸猫兽人，正翘着腿躺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雾中的画面瞬间转到极其遥远的地方，一个两米高头顶怪异巨角的高大水鹿兽人，带着五人小队，找到了躺在坑中混过去的白逊。

“那个波动……那就是，第二件能影响时间的秘宝……风间?，你之前所在的那个极界，只是在时间的影响下，重现出的，虚假的时间囚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