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妖皇陛下深谋远虑,早早攀附上了靠山!"赤着膀子的牛妖将酒坛重重砸在石桌上,油亮的牛角在日光下泛着寒芒,"顺应天命才是正道,跟天道作对纯属脑子进水!"
九尾狐妖甩着毛茸茸的尾巴斜倚在树根处,朱唇轻启:"你们说那位道祖会不会让妖族执掌洪荒?"她指尖绕着发梢打转,媚眼扫过众人,"前些日子替咱们挡下巫族偷袭,又勒令两族停战万年,这偏袒得还不够明显么?"
此言一出,数十位妖将轰然应和,酒碗碰撞声震得树叶簌簌作响。帝俊端坐主位把玩着琉璃盏,余光瞥见远处巫族铁青的脸色,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他特意催动妖力将声音传遍战场:"巫族诸位,本皇的庆功宴可还合心意?"
十二祖巫所在之处煞气翻涌,后土祖巫掌心已凝出六道轮回虚影,却被帝江死死按住臂膀。他们头顶悬着鸿钧老祖临走前布下的天道禁制,但凡有人妄动杀机,九霄之上便有紫雷隐现。
"此乃法旨,非是商议。"鸿钧老祖临行前的话语犹在耳畔,森冷目光扫过巫族众人时,连空间都凝出细碎冰晶,"若再起争端..."话音未落,三千里外一座山峰轰然坍塌,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夸父盯着妖族阵营中晃动的酒旗,古铜色肌肤下青筋暴起。他分明记得三月前妖族如何撕毁盟约,在弱水河畔用化血阵屠尽三千巫兵。此刻那些妖魔畅饮的玉液,怕是混着巫族儿郎的鲜血!
"忍。"帝江从牙缝里挤出的字眼带着血腥气,掌心被玄冥祖巫的冰棱刺得鲜血淋漓。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笑声,帝俊竟拎着酒壶摇摇晃晃走来,玄色帝袍上九日金纹刺痛众人双目。
妖皇歪着脖子凑近祖巫首领,酒气喷在对方鼻尖:"本皇特意没设结界,帝江兄何不往这儿打?"他指着自己眉心妖纹,指尖腾起太阳真火,"放心,绝对不还手——毕竟咱们现在,可都是道祖的乖孩子呢。"
共工祖巫脚下的地面骤然龟裂,滔天水浪在身后凝聚成共工法相,却被天穹骤然劈落的紫色雷霆逼得生生散去。妖族阵营爆发出震天哄笑,十大妖圣同时祭出本命法宝,五色神光将半边天幕映得如同极光幻境。
帝江额角青筋暴起,掌心凝聚的煞气几乎要化作实质,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才堪堪收住力道。
这挨千刀的帝俊!
他恨不得立刻把那厮的妖丹掏出来碾成齑粉!
"兄长息怒!您先消消火......"
后土眼疾手快拽住帝**筋虬结的手臂,指尖泛起土黄色灵光强行压下暴动的血脉。十二祖巫之首的威压骤然收敛,在场众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里。
"撤!"
帝江从牙缝里迸出这个字,甩袖间掀起滔天气浪。乌泱泱的巫族精锐如退潮般撤出南天门,震得三十三天都晃了三晃。
妖庭众人目送这群煞神离去,紧绷的神经刚放松就忍不住窃喜。有个胆大的妖将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可算滚蛋了!看下次爷爷不扒了他们的皮!"
娲皇殿内,女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山河社稷图的卷轴,眉间皱出深深沟壑。伏羲手中的八卦盘转得飞快,卦象却始终混沌不清。
"停战万载?这老东西唱的哪出?"
"兄长,咱们还是小瞧了那位的算计。"女娲忽然冷笑,玉指掐断案头一株先天灵植,"他哪是来调停的?分明是来给两族续命的!"
伏羲手中八卦盘"咔"地停转,七十二道卦纹同时亮起红光:"你是说......"
"天道要的是两败俱伤!"女娲猛地起身,裙裾带翻茶盏,"巫族如今势大,若真灭了妖族,谁来替天道消磨他们的气运?"她望着昆仑方向,眼中泛起寒芒,"好个执棋人,竟把整个洪荒都当棋盘耍!"
伏羲骇然倒退两步,后背撞上雕凤玉柱。往日里温润的嗓音都变了调:"这么说咱们这些年......"
"全在局中!"女娲颓然跌坐云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昔日补天造人的功德金芒此刻刺得她眼眶生疼,那些殚精竭虑的谋划,竟都成了推动劫数的推手。
殿外惊雷骤起,紫电划破三十三重天。女娲望着掌心被掐出的血痕,突然想起那个总爱在丹穴山巅晒太阳的白衣身影——若他在此,定会摇着折扇说:"破局之法,从来不在棋盘之内。"
女娲望着洪荒大陆上焦灼的局势,十根纤指快把裙摆绞成了麻花。最终她咬住下唇,踩着云纹绣鞋转身就往洞府外跑。
"老哥,我要去趟青丘山!"
"哟,这不是赶着去会情郎嘛?"伏羲从炼丹炉后探出脑袋,八卦之火在丹火映照下熊熊燃烧,"这才三天不见就抓心挠肝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女娲瞬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像被火燎过似的。
伏羲贱兮兮地搓着手掌,推着妹妹就往门外送:"得嘞得嘞,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咯——"望着兄长挤眉弄眼的模样,女娲恨不能掐个地缝钻进去。这老光棍整天就惦记着编排别人的风月事!
陈轩正蹲在药圃里拔草,抬眼就瞧见那道粉色流光从天而降。
"小宫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串门?"他甩了甩手上的泥巴,"最近往我这跑得比兔子还勤快,该不会看上我这破山洞了吧?"
女娲脚尖碾着青石地砖,眼神飘忽:"那个...小土姐家里有点事,今天就不过来了。"
"她大哥的伤势如何?"
"托您给的方子,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女娲边说边偷瞄对方,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腰间流苏。这细微动作自然逃不过陈轩的眼睛。
他随手掐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既然都痊愈了,怎么还苦着张脸?说吧,又摊上什么幺蛾子了?"
女娲心头一颤。不愧是隐世大能,自己这点心思根本藏不住!
"其实...这次是想请您指点迷津。"她深吸一口气,将巫妖两族的困局和盘托出,"鸿钧那老狐狸搞什么万载休战,分明是要让妖族回血再跟巫族拼个玉石俱焚!"
陈轩噗嗤笑出声,草茎在唇间颤巍巍晃动:"你们家那位女娲圣人也是憨得可爱,居然想跟天道掰腕子?"
"您这话未免太过分了!"女娲柳眉倒竖,玉手啪地拍在石桌上。石屑簌簌落下时她才惊觉失态,慌忙缩回发麻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