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太一被轰在玉璧上抠都抠不下来,耳边嗡嗡作响。他艰难地挤出气音:"大...大兄..."尾音里带着哭腔,活像被踩了尾巴的奶猫。
帝俊身形猛地僵住。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
"太一?!"他慌乱地掀翻八宝珊瑚屏风,赤足踩过满地狼藉。可转了三圈愣是没找见半片金羽,倒是那团血肉突然"啪嗒"掉在他脚边。
东皇太一颤巍巍伸出光秃秃的翅根,在帝俊云纹锦靴上划出三道血痕。他此刻终于体会到凡间那句"落毛凤凰不如鸡"是何等精辟——谁能想到堂堂妖皇,竟被亲兄长当成垃圾扫出门?
"兄长别慌!真是小弟太一在这儿!"光秃秃的肉翅扑腾得啪啪作响,那个浑身血痂的肉球原地转了两圈。
天帝瞳孔地震,广袖翻飞间神念扫过三十六重天阙。九霄云外空寂如常,唯有炼丹炉旁蜷缩着个血糊糊的肉瘤。
这...这...
帝俊喉结滚动两下,指尖微微发颤。整个凌霄宝殿除了案头沾着金乌羽的朱砂笔,就剩眼前这个像被扒了皮的汤圆似的玩意儿在蹦跶。
"兄长看这儿!"肉球突然蹦起三尺高,溅出几点金乌真血落在白玉砖上,"小弟真身在此!"
"太...太一?"帝俊倒退半步撞翻云纹香炉,千年龙涎香撒了满地。面前这坨像是被饕餮啃过的肉团,竟敢自称三界第一美男子的东皇?
肉团突然剧烈抽搐,发出嘤嘤啜泣:"兄长认不出我了?都怪那该死的魔气..."
帝俊捏着鼻子凑近细瞧,倒吸的凉气惊得殿外青鸾振翅而逃——这可不就是被薅秃了的金乌本相!往日流金溢彩的翎羽如今只剩皮下渗血的毛孔,活脱脱像是被丢进油锅炸过三遍的脱毛凤凰。
"速速化形!"天帝广袖遮面,声音都变了调。那团血肉模糊的玩意散发出的腥气,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肉球突然发出悲鸣:"兄长当我不想?您摸摸这妖丹..."话音未落,竟滚出两滴金乌泪,落地化作赤色琉璃,"魔气蚀骨,连维持人形的妖力都..."
帝俊忍痛掐诀,指尖绽出十二重日轮神光。随着本源妖气渡入,肉团表面泛起细密金纹,渐渐勾勒出颀长人形。只是那本该丰神俊朗的面容上,还残留着几处未褪尽的赤色斑痕。
"说!"天帝甩着被染红的广袖,咬牙切齿道,"哪个混账敢拔我金乌一族的毛?"
妖皇寝殿内,帝俊眯着眼缝打量面前披着人形皮囊的东皇太一。原本华贵的金乌羽冠此刻像被野火燎过的麦田,头顶赫然露着块斑秃,活脱脱像片灵气枯竭的盐碱滩。虽说这副尊容仍透着诡异,可比先前那团蠕动的混沌物事强上百倍——至少不会让人胃袋翻涌。
如果说先前的东皇太一是深渊里爬出来的秽物,那么现在勉强算得上戏班子里扮丑的角儿。
帝俊强忍着嘴角抽搐,指尖一勾将案上的碧玉盏斟满琼浆,清了清嗓子问道:"首阳山究竟出什么事了?能把你折腾成这副落汤鸡模样?"
望着胞弟头顶稀疏的几绺杂毛,妖皇心头五味杂陈。既想笑又觉悲凉,最后全化作喉咙里一声轻咳。
"何方神圣如此缺德?薅毛薅得比退羽季的凤凰还干净?"帝俊捏着茶盏的手指节泛白,突然"啪"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金丝楠木应声裂开蛛网纹,"说!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妖族二把手?本皇这就去拆了他道场!"
话音未落,帝俊已闪身到胞弟跟前。他掌心泛起鎏金暖光,轻柔抚过东皇太一光秃的颅顶:"莫怕,报上名来。就算掀翻三十三重天,为兄也定要替你讨回颜面!"
得了这句承诺,东皇太一顿时来了精神。他一把拽住兄长袖摆,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是魔祖罗睺!那厮不仅薅光我本命金翎,还像丢破麻袋似的把我甩出魔渊!"说着从怀中掏出面水镜,镜中倒映出他后颈处尚未消散的漆黑掌印,"这分明是在打咱们妖族的脸面!兄长定要..."
"且慢!"帝俊突然踉跄着倒退两步,撞得身后屏风轰然倾倒。他盯着胞弟脖颈上的魔纹,喉结艰难地滚动:"你说是...罗睺?"
寝殿霎时陷入死寂,唯有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拨出叮当脆响。
东皇太一期待的眼神渐渐凝固。他看着兄长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看着那双惯常执掌乾坤的手此刻正神经质地揪着衣摆,突然明白了什么。
"咳...此事嘛..."帝俊干笑着摸向腰间佩剑,指尖触到剑柄又触电般缩回,"为兄突然想起女娲娘娘前日邀我论道,要不咱们改日再议..."
"兄长!"东皇太一哀嚎着扑上前,头顶最后三根金翎应声飘落。
帝俊望着在空中打旋的翎羽,仿佛看见自己破碎的妖皇威仪。他长叹着扶住胞弟肩膀:"非是为兄推诿,只是那罗睺..."话音戛然而止,唯有袖中藏着的《魔渊势力分布图》簌簌作响,其中标注着"不可力敌"的朱砂红字刺得人眼疼。
东皇太一呆坐在地,听着兄长渐远的脚步声与飘来的碎语:"早让你用变化之术,偏要现真身...罢了,本皇这就去昆仑山采些首乌,给你熬生发汤..."
东皇太一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袖口金纹。他望着兄长侧脸投下的阴影,喉咙里泛起腥甜血气——三百年前那场浩劫仿佛再度降临,漫天黑焰中垂落的金乌翎羽被魔气寸寸腐蚀,连妖师鲲鹏的北冥真水都化作沸腾的血池。
"兄长可还记得...妖师府邸的玄冰玉阶?"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帝俊肩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案几上的琉璃盏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
东皇太一猛地掀开左臂玄袍,露出三道横贯经脉的暗紫色魔纹:"那日罗睺用弑神枪挑断我十二重太阳真火时,说的可是'妖族不过蝼蚁'。"他忽然低笑,眼眶却泛起赤色,"如今妖师在北冥豢养的三千玄甲卫,怕是早成了魔渊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