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虚弱地回到自己书房,把自己摔进椅子里。
他觉得身体快要被抽空,再来可就是扒一层皮走了。
入座后,腰后被某个硬物硌到,何常哎呦一声抽出身后背着的布袋。
他取出了布袋里的煤油灯,黄铜打造的底座硬得像一块铁板。
将煤油灯放在桌角,他取来火折子吹了吹,点燃煤油灯上的灯芯草绒。
陡然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书房的一隅,何常观察到煤油灯光的边缘并非从明到暗的渐变光影,而是泾渭分明的边线。
在煤油灯能照亮的部分,无论距离煤油灯近或远,亮度保持统一。
而超出煤油灯的照明范围外,瞬间陷入无光的黑暗中,光与暗的分界是一条明晰无比的弧线。
何常在桌角和天花板上都观察到同样的现象,好奇地打量着这盏特殊的煤油灯。
随着心念一动,煤油灯的信息很快浮现了出来。
“「光下的心防」:『免疫者』的遗物。灯火之下的呓语,有人说,有人没在听,血浓于水的手足情谊,却各自筑起高高的心墙。使用此物,即可在光照范围内不受任何法术伤害与影响。”
“「使用方法」:点燃煤油灯,确保自身处于光照范围之中,免疫任意持续性、状态性、瞬发性、穿透性法术攻击。仅对单人使用者有效。
“「温馨小贴士」:请勿在白天使用,请勿在强光下使用,请勿在空油时使用。”
“免疫法术伤害?”何常抠了抠下巴短短的胡茬,“换句话说就是小无敌?”
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腹痛也消失了,何常捧着煤油灯咧嘴一笑。
总算有个防身宝贝在手了,你知道一个没灵力的人活在玄幻世界里有多苦吗?
他放下煤油灯,随即抽出一张枯树皮纸来奋笔疾书。
“你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吓得何常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一抬头,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你出来麻烦吱一声啊,想吓死谁啊?”
“吱。”一枚紫黑色的镜子如是应道。
“现在吱也晚了!”
何常不去理他,继续在树皮上写写画画。
镜子漂浮在他的头顶,缓缓垂降下去,看清了上面的字。
何常正在编写一套有关「谋士」、「谋导士」、「谋导师」的详细职位体系和晋升途径。
这是他上朝时答应仲仁的,明早之前需要完成。
何常的处境比想象中的更艰难,身边是想「杀死魔王」的副官,底下是想「取代魔王」的下属,夹在二者之间,稍有不慎都会一命呜呼。
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扶持仲仁登基魔王,再叫席朗尔干掉他。
可席朗尔几次三番阻止何常让位,摆明了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唯一的办法是鼓励仲仁多做为国为民的壮举,在民意推崇下登基,叫席朗尔哑口无言。
因此这套「谋导师」的晋升机制相当关键,引导仲仁成王至关重要。
所谓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不对啊,”何常放下刻笔,看向悬空的镜子,“你不是说戌时以后下班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没办法,”镜子如同一名半夜逗留在车库不肯回家的中年男人般长叹一声,语态尽显沧桑,“既然出现新的主角,我必须出来加班。”
说到这个,何常也是精神一振:“怎么说,那个闯入者真的是主角?”
“不一定,需要你亲自去确认。”
“确认了然后呢?”
“和以前一样,满足他的心愿,一棒子送他飞升。”系统说得相当轻松,仿佛在谈论明天的早餐吃什么。
“可第四军都不是他的对手,万一我挂了呢?”
“节哀顺变。”
“我自己挂了给谁节哀去!?”何常一扶额头,脑瓜子嗡嗡的。
不行,这系统靠不住,关键还得看我自己。
这个世界的规则很简单,吸收灵气汇聚灵力,灵力越强,等级越高。
第二次穿越的何常没有灵力,释放不了任何法术,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灵气。
他不仅有,而且是个十分庞大的数字。
仿佛顺应了他的心思,黑紫色的镜子再度出现在眼前。
“现在我可用的灵气有多少?”何常看向镜子。
镜面出现了一行新的字符。
“已解锁灵气/灵气总值:739/。”
这串数字的意义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灵气再多也释放不出法术,但足以要了何常的命。
何常用手指挠挠脑袋上的头发,记得当时系统是这么说的:
“你的上辈子因为有长生系统的加持,所以体内积聚多少灵气都能完美吸收,但现如今你失去了长生系统,过多的灵气积郁,随时会导致爆体而亡。”
“因此你需要通过手中的推推棒,将灵气用「敲打」的方式灌入其他主角体内,一是帮助他们飞升,二是缓解爆体的风险。”
“传输给他人的灵气,需要通过完成主角心愿奖励解锁,数额视难度翻倍,无上限。”也就是说,何常空有海量的灵气,自己却用不上,只能当个免费的经验宝宝,见人就撒灵气。
拯救世界,顺便拯救自己,听起来相当划算。
助人为乐,你好我好大家好……个屁咧!
他妈的,什么坑爹系统?
光逮着我一个人坑是吧?
心思越飘越远,最终还是系统的一声呼唤抓回了何常游荡的灵魂。
“放心,虽然实力差距悬殊,我对你有信心。”
何常哦了一声:“何以见得?”
“你知道全天下二十四名主角,为何单单选你来送他们一程吗?”
何常后背被冷汗沾湿,室外的寒风不知何时侵入了书房。
他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问:“为什么?”
“如果说你在这里生活了七百年,对世界足够熟悉,确实是一个理由,但不是最充分的。”
“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满口胡言、无情无义且贪生怕死,是最适合这套系统的主角。”
何常愣住了。
满口胡言、无情无义、贪生怕死?
这三个词是形容自己的?
他只觉得十分陌生,仿佛把其他人的自述安在了自己身上。
“开什么玩笑?我前七百年连只鸡都没杀过,你到各大门派找行将就木的大长老打听打听,我何常做人是不是光明磊落义薄云天?”
污蔑!妥妥的污蔑!何常愤慨不已地为自己正名。
夜色正浓,沉寂的山峰顶部,只剩下一间渺小书房点着零星灯火,传出吵吵嚷嚷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