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少年游 第312章 天机盘外的万一

仙笼世界。

黑焱与白火在一只三足鼎上熊熊燃烧，一团由千百种生灵血肉凝聚的浑浊之物，在火中不断剥落出像是泥巴一般的杂质。

“你这小蝼蚁，今天已经在本座周围转了三圈，有屁就快点放。”

戴着笑脸面具的灰影，朝着旁边的少年看去。

余烬脸色平淡地看着那团在炼化的血肉，“不死焱给你了，融火鼎也给你了，你的肉身似乎到现在也没个影子。”

“你又寻不来那些星空神金，本座能想到利用生灵气血凝聚肉壳，已经算是很完美了，再加上这低等世界的生灵，又不是仙神的无垢神体，我必须清楚所有的杂质，才能打造出本座想要的完美身体，需要大量时间本座早已预料。”

“肉身这东西能用就行，总比你现在的灰色魂体强？”

余烬转过头，看向远处的缝皮妖尊，此刻后者正专心致志的缝制着一件金色龙袍，从被困在仙笼里那天起，它就被面具当成了御用裁缝，更远处还有个御用农夫在帮忙照料灵田。

面具忽然笑了笑，“小蝼蚁说了半天，是想杀那只叫武亥的小虫子吧。”

这个世间的龙类，在面具眼里似乎一直只是大只一点的爬虫，就算武皇室那些真龙种也不例外。

余烬沉吟道：“南荒之地刚刚稳定下来，既然武朝认为‘余烬’已和赤龙葬身禁区，那我也没必要再去暴露不死焱的存在，所以我打算杀武亥的时候会动用你的力量？”

“这是商量？”

“是通知。”

“那你还问个屁？”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凝炼肉身的进度，总是要跟你打声招呼的。”

面具没好气地瞅了一眼少年，“有你的不死焱帮忙，清除杂质这个阶段本座倒是能暂时空闲下来，你要杀他就赶紧了。”

“快了，稍安勿躁。”

余烬笑了笑走出仙笼时，出现在一家客栈的房间当中。

他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繁华街道，然后目光移动到远处一座宫殿之上。

这里是距离南荒最近烈阳古城，属于七十二州之一的云州管辖，也是武朝联手七十二州，耗费无数资源打造的，能通往元界各的传送阵枢纽之一！

在烈阳古城之内，有一座传送大阵，能将他们送到下一个地方，直到最后到达最终目的地——中州。

他粗略地看过武朝的地图，在通往中州的大半年行程里，至少得通过大大小小的传送阵数十座，路途遥远且传送所需的费用，价格不菲！

难以想象当年的乱国时代，武朝是怎么打下这块无疆版图的，如果只论一统乱国达到的各种成就，那位黑龙皇帝确实算得是元界历史上的千古一帝。

算一下时间，他现在追了武亥大概一个多月，在龙骑团的护卫下，武亥和赵鹿昨日进驻了烈阳城的行宫，武朝向来在元界各地的枢纽地段，都有皇室的专属行宫。

但是这些行宫，绝大部分除了黑龙皇帝以外，只有极少部分龙族血裔能用。

就在余烬站在窗外沉思的时候，某人的身影从窗外倒挂下来，俩人四目相对，余烬回身走到房间的桌边坐下，“打探到烈阳行宫里面的消息没有？”

挂在窗外的鱼丸笑嘻嘻地点点头。

门外响起敲门声，李甲揉着一双太阳穴走了进来，“你们胆子是真大，武朝的行宫也敢去。”

“我还以为你也成了武亥的人质。”

余烬倒了两杯茶水，推至左右，“看来你混得不错？”

李甲坐在右边，浅尝一口茶水，笑了笑，“那位武亥殿下难侍候的很，所幸少爷我一顿溜须拍马，再加上天机盘的辅助，还算把他哄得不错，我才能自由活动，自是那赵鹿不太放心，把包括我父亲在内的李家人看得很紧。”

鱼丸坐到左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似是不解渴地砸了咂嘴，“那烈阳行宫之内戒备森严，几乎每十步之内必见龙甲卫，赵鹿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武亥身边，至于武贪的气息却不在行宫之内。”

“武贪已经带着一支龙骑队昨夜通关传送阵先行离开了，传送阵每次进行远距离传送，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尤其是烈阳城的小型传送阵，无法一次进行大规模传送，所以赵鹿决定，我们明天再走。”

李甲说着看了眼鱼丸，“武亥告诉我，烈阳行宫内藏有一只八阶的听地兽，外来人的气息只要踏足行宫，它便会发出声音，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听地兽，一种数量稀少的上古珍兽，常年伏在地上，一双大耳能聆听和分辨任何落地的声音，因此元界很多势力将其豢养在各自的禁地当中，防御外敌入侵。

鱼丸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我自然有办法。”

“邹先生，他们情况如何？”

余烬问道。

“那位先生和他那几个学生被看守得最严，武亥似乎不希望他和任何人接触，我也只是远远地与他打过几次招呼，他似乎也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只是听闻龙骑团的人说，那位先生要在中州开一座儒家书院，这是真的？”李甲眉头微微皱起，世人皆知黑龙焚书，下令屠戮了三千读书人，武朝重法，儒门被压得不见天日，去中州开学院，那不等于挑战黑龙皇帝的威严？

余烬没有说话，在那位李相和武亥的胁迫之下，邹天衍没有拒绝的权利。

武朝里许多人都知道，武苏和邹天衍关系深厚，前者视后者为先生，又在那座草舍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若是邹天衍开书院，大概众人都会以为是武苏的意思。

这是针对武苏去的。

“我看那邹先生过得还挺好的，我们倒是不用去担心他。”

鱼丸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简，推到了余烬面前，“我溜进去的时候也看见他了，他让我给你捎些话，全都记在这玉简里。”

余烬查看了一遍玉简的内容，那位教书先生说了不少话，大意就是李相的请君入瓮局，他破不了，也没必要破，干脆顺着大势下山开书院，入世教化世人好了。

而且他要带着小仙瑶就当是游历一趟，提前见识一下这座天下最不讲理的地方也好。

李甲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真的想杀武亥？”

“武贪不在，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余烬看着他，笑道：“你那天机盘又算出来什么了？”

李甲低着头，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然后天机盘上曾经出现过的那张神秘星图，在指尖下浮现，他压低声音开口。

“我在族山上便与你说过，这是我掌控天机盘之后的第一张星图，我本来是想测算我李家运势的，可无奈道行不够，稍微走偏了，这第一张星图居然成了武朝的运势图。”

“如今的武朝运势依旧如日中天，尤其是居中的黑龙皇帝，气运一天比一天强盛。”

李甲的手指碰触星图的最中间，一粒黑色星辰照耀全图，仿佛全世界都在向着它围绕旋转，它不可一世，它唯我独尊，正像与元界那位黑龙皇帝如出一辙。

余烬注意到，在“武皇帝”旁边，有着两颗与它最接近的耀眼星点。

“那便是武苏和武亥，他们两个是最有机会接替帝星的人，不过武苏的光芒不知为何有着衰败的迹象，所以那日在荒城，我才在武亥耳边言他有成帝的机会，他虽然看穿了我在溜须拍马，但是我知道他还是听进去了。”

“武亥很贪心也很自大，但是按照现在星图所预示，他目前的生机无限蓬勃，恐怕很难杀他。”

李甲提醒道。

“那便试一下。”

余烬笑了笑，正因为武亥有接替帝星的气象，那杀他更好，在他心里如果非要选下一个黑龙皇帝，那自然得是武苏！

当然，这一切都言之尚早，因为按照计算列王寿元来比较，那位黑龙皇帝都还正值壮年，传说之中的第十境或许寿元更恐怖。

一般列王境寿元都将近三百年起步，甚至传言有活了差不多千年的老怪物。

李甲还想说点什么，余烬便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就当是再测试一下你这天机盘，是不是真的那么准好了。”

上次在荒城，天机盘的卦象预测是虚惊一场，所以当时余烬显得很冷静，事实上就最后的结果而言，也确实是虚惊一场。

“武朝真的灭不掉吗？”鱼丸忽然随意地提了一嘴。

“如果按照星图所言，武朝一直气运昌隆，似乎没有衰败的迹象，只不过……”李甲的目光下移，落在了那张运势星图的几处角落，在所有星辰都围绕着那颗“黑龙皇帝”旋转的时候，偏偏有一些异类显得很不合群。

这些异类的星辰气场都十分强大，他试着测算过如果将它们连起来，隐隐有着一幅能割裂整个帝国版图的迹象，但他找不到任何连起来的可能性。

听了李甲的猜想，鱼丸双手抱胸，眉头拧紧，“老爹以前跟我说过，没有谁的命运是固定的，我就觉着还有道理，星图所见未必全是不变的，万一有些人或者事，在天机盘的测算之外呢。”

李甲眉头轻轻一挑，“如果给我时间，无论是什么人和什么事，我都能用天机盘窥探一二，没人能在天机盘之外！”

“那要是万一呢？”

“世事或许有万一，天机盘内没有！”

“真的？”

鱼丸很不服气，心里认定老爹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李甲张了张嘴，正想继续反驳，余烬起身走到窗边，拿出一枚‘卖命钱’，“你回烈阳行宫之后，告诉李伯父入夜后不管听见什么，都不用理会，鱼丸我们走。”

余烬身化剑光消失在原地。

鱼丸身影掠出窗外，看着剑光消失的位置，赶紧追了出去。

李甲看着二人离去，随手抹掉桌上显化出来的星图，看着窗外，忽然脸上出现一抹迟疑，心中禁不住低语：

“天机盘能测算天下生灵的命运，父亲大人说过祖上至今从没有出现过万一，至于测算出多少那就看掌控天机盘之人的道行深浅。”

“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之前的柳王甚至是眼前的赵鹿武贪王，我都能借天机盘看出其一丝痕迹，唯有一次出现了例外，无论天机盘怎么运转，关于我这好兄弟的信息，都像是查无此人，一丝痕迹都没有！”

“难不成世上真有天机盘之外的万一，还是我道行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