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长歌 第6章 绝世一甩

阵地上爆炸声响成一片，四处是横飞的弹片，泥土石块下雨般漫天洒落。我蜷缩在挖了一半的散兵坑里，心中祈祷着，炮弹千万别落进我的散兵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爆炸忽然就停止了。这时候旁边的吴青抬起头，甩了甩头上的灰土，探出头往下望着，嘴里说到：“估计这小鬼子也没多少弹药，这才打了5分钟炮就不打了，步兵应该快上来了，晓松，抓紧时间再挖深点。”

“啥！才5分钟！”我惊愕，我怎么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小东洋也没啥了不起的嘛，就凭这些小口径迫击炮和掷弹筒就想打下老子的阵地，他龟儿想多了吧！”柱子在一旁刨着土嘿嘿的笑着说。

“靠！还小口径，这都快把我炸蒙圈了！”我心中更加惊愕，这要是大口径的火炮炸起来，那还得了？想到这，我立即像疯了一样猛刨土，往下深挖我赖以藏身的散兵坑……

“小鬼子上来了！”这时旁边的吴青喊了一嗓子，战士们立即趴到各自的散兵坑边，举枪瞄准了下方的山坡。

山坡下，距离我们阵地200米左右的地方，一支约莫五十多人的日军部队，正猫着腰，举着枪，慢慢的向山顶爬上来，他们很专业，也很谨慎，依托着山形地势的掩护，慢慢往上爬。

“听到命令再开火！”命令被大家小声的传递到我的耳中，我定了定神，用枪瞄准了一个身材比较高大的鬼子，之所以要寻找一个身材高大的，我可没正经八百训练过打枪，这个目标明显更大更容易打中嘛！

我的枪口随着那个鬼子的身形移动着，心中却回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我真的杀了人，而且还是用刀杀的，而且还杀了不止一个，而且还杀的那么狠，那么自然而然。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凶狠嗜血了？现在我居然还在想着对面的哪个人更好杀。天呐！我怎会变的如此残忍？我的仁慈呢？我的善良呢？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战场是个大熔炉”，难道所有的人都会在这里被熔炼成冷血的杀手吗？可是……我左右看了看我的战友们，他们也并不冷血呀……

“打！”一声大喊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接着阵地上枪声四起，这时我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再看我瞄准的那个鬼子，咦……人跑到哪里去了？

日军在我一愣神的功夫，已经逼近到距离我们100米左右的位置了，但我只看见两三具被打倒的尸体，而其他的鬼子在我们枪响的一瞬间，都迅速躲进隐蔽物的后面不露头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怎么不进攻了？我正在纳闷的时候，“轰！”我左侧的散兵坑爆起一团火光，里面的战士被炸飞了起来，沿着山坡滚落下去，接着更多的炮弹在我们简易工事周围爆炸。我猛地明白了，这是鬼子在引诱我们开火，然后按照开火的方位用掷弹筒和迫击炮轰炸。靠！鬼子这是在玩，火力定点清除呀！想到这我就暗自庆幸，幸好刚才我走神没开枪，现在应该不会挨炸吧。

爆炸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山坡下鬼子冲锋的呐喊声，我忙甩了甩头上的土石，探出头一看，刚才那队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个个从隐蔽物后面钻出来，高声呐喊着，疯狂的朝我们的阵地扑了过来……

“砰”我的枪响了，一个鬼子应声倒地，我不由暗自骄傲了一下，嗯！这枪打得不错，一枪命中。其实鬼子此刻都暴露在面前的开阔地上，而且因为是仰攻，冲锋的速度也起不来，目标还是很好瞄准的。我缩回身体拉栓退壳上弹，这个动作越来越熟练了，然后我探起身又瞄准了一个敌人扣动了扳机……

这时阵地上的枪声稀稀拉拉的响起，听着这稀疏的枪声，我不由心里一紧，看来这次的轰炸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损失。

火力减弱，再加上拉栓步枪形同龟速的射速，鬼子很快冲到50米的距离。再往前一点，手榴弹就可以投上我们的阵地了。回想着我们就是扔完手榴弹冲上来的，我心中就一阵阵的焦急。这可咋办啊，情急之下胡乱抓起一枚手榴弹，拉了弦就使劲朝鬼子甩了出去……

因为我们在山顶上，和鬼子的冲锋位置之间有一个很大的落差，所以这枚手榴弹居然飞过50米的距离，幸运而准确的落在了鬼子冲锋的队形里，“轰”的一声，几个鬼子顿时被炸飞，其它的鬼子下意识的卧倒躲避，就在鬼子停滞的片刻时间，后面增援上来的战士进入了阵地，补上了伤亡战士的缺口，枪声再次密集起来，鬼子无奈的扔下十多具尸体，退了下去。

“赶快将散兵坑连通，形成战壕，小心隐蔽，小鬼子要打炮了。”邵连长大声喊着。

闻言我放下手中的步枪，抡起工兵铲横着往吴青的散兵坑那边使劲挖，才挖了几下，炮弹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四周又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我抱着头缩进我的散兵坑，心里暗骂：狗日的小鬼子，仗着有炮欺负老子，迟早老子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这次轰炸的时间很短，烈度也不大，估计鬼子的炮弹也不多了吧，毕竟他们只是前锋部队，快速穿插不就得轻装突进吗？这次的轰炸并没给我们带来太大的损失，轰炸结束后，鬼子又进行了一次进攻，被我们轻松击退后，鬼子就再也没有组织任何攻势了。估计鬼子觉得以他们目前的兵力，暂时拿不下我们的阵地，应该是在等主力部队的到来吧。

我们趁着这个短暂休战的时间，草草挖好两道浅浅的简陋战壕。日上三竿的时候，山脚下日军阵地后面的公路上开来了一支长长的部队，日军第79联队的主力到了。看着密密麻麻的步兵和拉着火炮的汽车，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我靠，这阵容也太特么强大了吧，就我们这点人，这破装备，能挡得住吗？

看着山脚下忙着部署火炮，集结部队的日军，我心有余悸的问旁边的吴青：“吴大哥，你说我们顶得住吗？”

“怎么？怕了？”吴青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沉稳的男中音就传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名军官，约莫30来岁，军装笔挺，身边跟着两名警卫和我们连的邵连长，邵连长因为被鬼子的刺刀刺穿了左手，此刻正用缠着厚厚绷带的左手向我晃动着，好像在示意什么。

我和吴青同时一挺身说到：“报告长官，我们不怕”。

“我就是担心敌人有点多……”随后我不适时宜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嘿嘿……你个瓜娃子不是说不怕吗？”军官手指在空中对我虚点几下笑道，然后，他转身对着战壕里其他的战士挥着手大声说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这敌人的兵力没比我们多多少，而且我们是防御战，敌人是进攻战，我们又占据着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山顶阵地前面的山坡也不利于他们更多部队的展开，在这个局部区域，他们进攻的兵力只会比我们少，不会比我们多，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守住阵地，你们有信心吗？”

“有！”

“长官放心，小鬼子敢上来，老子撕了他！”

……

这时，邵连长在我耳边轻声说：“这是咱们团座张宣武，不要再乱说话了”。

靠！团长居然上第一线了，我也是瞬间汗了一下，这张团长也是个胆子大的，这么简陋的战壕，也不怕鬼子突然炮击？

张团长听完士兵们的回答，满意的点点头，就在邵连长的陪同下继续往前去视察阵地了。

我和吴青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闭上了嘴。这时幺娃跑了过来，在我身边放下一个弹药箱，然后对着我说：“晓松哥，班长说你甩手榴弹甩的准，让我给你拿一箱手榴弹过来”说完嘿嘿的冲我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顿感纳闷，我啥时候变成甩手榴弹的高手了？忽然想到刚刚我情急之下那“绝世一甩”，好的吧，我承认我当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运气，怎么就落下一个甩手榴弹甩的准了呢。于是我就望着一箱手榴弹叹息，这他娘的全甩出去估计胳膊都要甩脱臼吧……

短暂的休战时间很快过去了，日军部署好炮兵阵地和组织完进攻部队后，迫不及待的对我们展开了大规模的炮击，105榴弹炮、75山炮、92式步兵炮、81mm迫击炮，反正日军几乎所有的火炮都对准我们进行了猛烈的轰炸。

这回炮击炸的可谓是山摇地动，我趴在简易的战壕里面，真切的感受到了重炮轰击的威力，耳朵里除了爆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地面像是地震一样剧烈的震动，强烈的震动传到我的身上，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了。大块的泥土和石屑从天而降，很快就把我覆盖住了，我努力张大嘴巴，心中一阵悲鸣，这没被炮弹炸死，却要被活埋了。

就在我觉得我已经快要死了的时候，炮声停止了，我使劲撑起身体，吐掉嘴里的泥土，开始大口的呼吸，浓烈的硝烟呛得我不断地咳嗽，这时我看到周围的地形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变化，原本的土包变成了大坑，简易的战壕已经没有了战壕的形状，四周到处是巨大的弹坑和燃烧的火焰，周围是土里爬出来的战士，还有挖着土往出刨同伴的战士……

我摸索着找到埋在土里的步枪，甩了甩头上的泥土，探出头望向山坡，上百日军排着密集的冲锋队形，正在快速的往山顶上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