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维秘钥 第133章 满目疮痍

苍天仿佛也在哭泣，大雨不停歇地下了一两个时辰。大雨过后，天空依旧是闷沉沉的，密密层层的黑云在空中来回搅动，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箍着挣扎不出来似的。

郭风三人行走在浒城的大街上，眼前悲惨的景象，使得三人心情异常的沉重。尤其是郭风，他首次亲眼目睹冷兵器的残酷战斗，首次目睹大战之后凄惨的景象。

心里甚是压抑，胸口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又似一团棉花塞在喉咙，郭风此刻心中堵得发慌。

浒城内更多的是没有修炼的普通人，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攻城战，更何况城门被数度攻陷，他们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强劲的箭矢，各种火焰、冰刃，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致命的。

“这黑龙山的人都该杀！”郭风思忖道，三人往前行进，不忍心去看却又忍不住去看周围一幕幕惨烈的场景。

忽然，郭风看到不远处街道废墟内的一幕，那是一对年老的夫妇，他们用身体遮挡着一个幼儿。然而，几根箭矢穿透了年老夫妇的身躯，刺入了那幼儿的身体。

这对老人用他们的身体和生命，都没能保护住他们的孙子。

一个年轻的甲胄破烂满身血迹的城卫跪在一旁，他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三具尸体，一直呆愣着。

半晌，他涣散的眼神才慢慢聚焦，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头，肩膀一颤一颤的，鼻子不停的耸动，他低低地呜咽着，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哀号。

良久，他终于“哇”地一声痛哭了起来，他大哭着双手去拥抱前方的尸体。

看着那悲伤的年轻城卫，郭风的眼睛红了。他的英勇作战保卫了浒城，可他没能保护他的家庭。

郭风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年轻城卫的肩膀，将一张百两金票放在他面前，强忍着眼泪转身而去，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正往前行走间，前方街道传来喧哗声。三人快步上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直通西门城楼的大街两边站满了老百姓，街上一队城卫正押一长串俘虏而来。

街上人山人海，根本就挤不进去，郭风三人索性上了一家酒楼的二楼，依窗而坐。

战事起时，城内商铺都本已关门，待战胜的消息传来，几乎所有的东家大开店门，掌柜、小二等人加入抢救伤员的行列。酒楼搬出好酒好菜犒劳路过的城卫，布店拿出布匹当作绷带，药店自然贡献出最好的药材……

此时，酒楼内无一宾客，亦无人顾及郭风三人，他们也不在意，探出窗户往街上张望。

只见数百俘虏被铁链拴成一串，他们的甲胄都被卸下露出破烂的衣裳。俘虏一个一个垂头丧气，像蔫鸡似的。这些俘虏本就是凶恶的亡命徒，人人手上都沾过血，能够活下来已是万幸了。

俘虏的两侧是两列士气高昂的浒城将士，他们扛着武器，昂首挺胸，步伐铿锵有力。

一路上围观的人群人头攒动，并没有出现丢臭鸡蛋、丢烂菜叶的现象。人群大多眼冒怒火，咬牙切齿的看着缓缓走过的俘虏，他们保持着极大的克制。

突然，人群中奔了出来一个七八岁一身麻衣的小男童，他瘦小的身子灵活的从浒城将士的间隙中钻了过去，一口狠狠的咬住了一个俘虏的手臂，那俘虏疼的哇哇大叫。

一个浒城城卫赶紧将男童抱了起来，可他咬住那俘虏的手臂死不松口，在另几个浒城城卫的协助下，才将那俘虏的手臂从小男孩口中拉出来。

小男童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还我爹爹，还我爹爹！” 哭声撕心裂肺。

小男童的哭声犹如一枚掉在油上的火星，围观人群的克制一下子就被击垮了，他们像喷发的火山一般发泄着心中的愤怒、悲痛……

石子、瓦片、碎木、口水如蝗虫过境一般砸向了俘虏……

浒城的将士无奈苦笑，只要不出人命就任由人群发泄。从城门到方家，短短三五里地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待到俘虏被押入方家，围观的人群散去，郭风三人从没有酒水的酒楼出来。

街道上，陆续有大户人家在自家门前赈粥，或发放粮食和衣物。

拐过一个街角，郭风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正是那咬了俘虏的男童，他背着一个小布袋吃力的走着。

郭风来到男童面前，和颜道：“少年郎，需我助你一臂之力否？”

那男童停了下来，紧紧的抓了抓小布袋，他看着郭风三人，稚气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警惕。

白皙中带着蜡黄的瘦小面庞，两道淡淡的眉毛微微上挑，黑溜溜的眼眸上下审视着郭风三人，这神态与他小小的年纪显然甚不相符。

郭风微笑看着男童，也不说话，任由他打量。欧阳明瑾和欧阳志武二人也颇感兴趣的看着男童。

四只眼睛小眼看大眼，约莫半盏茶工夫，男童似乎累了。他将布袋放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手里仍然抓着布袋。男童见郭风三人不似坏人，便小声道：“我家就在前面，大哥哥帮我提回去。”

“走呢！”欧阳明瑾一把提着男童放在他肩膀上，大步往前走去。郭风则提着布袋跟随在后，打开布袋看了一眼，里面是几升大米，估计是男童刚从赈粮的地方领到的。

在男童的指路下，四人步行约莫数里，拐入一小巷来到一户人家前。门前挂着一个白色的灯笼，院子里白幡飘飘，还有一刚拆了一半的灵棚，这家刚办过丧事。

刚进门，男童便大声呼叫：“娘亲，有客人来了。”

院内一衣着白色丧服面貌姣好的年轻妇人悄悄抹干了眼泪迎向前来，郭风道：“打扰大嫂了。”

妇人道：“大人们从外地来的罢，这兵慌马乱的，在外不容易，快入内歇息一下。”她接了郭风手里的布袋，请三人入内。

屋内还有一对老夫妇，是男童的祖父母，见郭风三人进来，极为热情。而妇人拿了男童讨回的小布袋，去做饭了。

郭风四下打量，这屋内甚为简陋，除了一张桌子和几根板凳，几无其他。

不多时，饭菜已好，两个小菜，还有一尾鲥鱼。男童看着那鲥鱼，口水直流，却不敢上前夹菜，郭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给他夹了一块鱼肉。

吃饭中间，郭风等人得知黑龙山数天前开始攻伐浒城，男童吴敬起的父亲在方家的城卫军中任职，首日战斗中因掩护同僚而阵亡，家里的如梁柱轰然倒塌，一家人不知往后该如何是好。

郭风三人心中五味杂陈，就连欧阳志武如此强者的心里亦是泛起了波澜。如此困境中的人家，靠救济才能揭开锅的人家，竟然能够拿出鲥鱼来招待三个陌生的人。

欧阳志武拿出一瓶极品清江酒来，对老汉道：“吴老哥，你我喝几杯。”老汉何曾见过如此美酒，他堆满皱纹的悲伤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憨笑。

二人一杯一杯的喝着，而郭风和欧阳明瑾则是默默的低头吃饭，不忍打断二老。

临行前，欧阳志武为吴老汉留了一瓶清江酒，欧阳明瑾不仅留下不少的银两，还将一块玉佩交到吴敬起的娘亲手中道：“大嫂，待小敬起成年之时，拿此玉佩道扬州东海城欧阳家找我欧阳明瑾，我自会送他一场造化。”

从吴家出来，三人辗转半个浒城才找到一家营业的客栈住下。

接下来的几天，浒城到处挂满了白灯笼，遍地飘满了白幡。郭风三人一直待在浒城，出手相助极为困苦人家……

浒城日渐恢复往日的平静，郭风三人离开浒城继续前往东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