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回响 第135章 未曾放弃希望，燃尽的一剑

天河星的年关是极冷的，尤其是墙外荒无人烟的旷野上，冷风呼啸，漫天飘雪，整个大地都被覆盖上了厚厚的白纱。

在距离第七区无比遥远的北方，某块巨大的浮冰上，裹着破旧斗篷的小身影抱着石头，重重砸在脚下坚实的水面上，一下，两下，她砸得分外用力，直到将冰面砸出了一个窟窿，依稀可以看到水下有小鱼苗来回游曳方才罢休。

楚忆梦轻轻擦了擦额间水凉凉的冷汗，她挽起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伸手，娇小的双手举出水面时，蹦蹦跳跳的小鱼便在她的掌中不断挣扎。

“嘿嘿。”见状，少女有些脏兮兮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小家伙，再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还是乖乖进我的肚子吧。”

她随手将鱼苗丢进背后的木篓，继续自己的抓鱼大业。

大约过了两个多希美时后，在某处冰川坑洞里，衣衫褴褛的下巴满是凌乱胡茬的黑发男人端坐在石堆旁，他看着眼前那小心翼翼护着火堆，全神贯注翻转着木架上烤鱼的少女，眼神内含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丝暖意。

“呼呼！”楚忆梦捏起烤鱼，凑到嘴边吹了几下，她抬起头，那双明亮的黑眸仿佛会说话般的精致灵动。

“洛叔，给，你快尝尝。”

洛云凡没有接过烤鱼，声音略显嘶哑的他，微微摇了摇头：“你先吃吧，我还不饿。”

“哎呀好啦，还跟我客气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反正我抓的鱼还有的是，够咱们吃一阵子的了，喏。”

楚忆梦却没有听他的，而是主动将烤鱼塞进他的手里，旋即笑嘻嘻地拾起另一只，在火堆上滋滋的烤了起来。

从那座僻静的山谷死里逃生后，两人一路向北，这半年以来，走走停停，少女与男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僵硬。

摘掉所谓的蓝海七星、传奇英雄的滤镜后，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就不过是个沉闷寡言、完全不在乎形象，也不懂得照顾自己的普通人而已。

“可惜缺了些佐料，不然以这天然冰川鱼的肉质，倒真的能烤出十足的美味呢！”

听着少女自顾自地喃喃着，洛云凡的目光微垂，他看着自己手里吃了半截的烤鱼，突然开口问道：“楚蓝，你的父母呢？”

“他们啊……”楚忆梦一边咬着鱼肉，一边口齿不清地咕哝着：“没有印象，我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小的时候有次差点死掉，是清叔救了我，他教了我一些功夫， 所以我才能活到后来被我哥哥他们一家人收养。”

少女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洛云凡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的艰辛。

“那你现在的家人，他们对你不好？”

“怎么会？哥哥对我可好了！楚叔叔和婶婶也是，他们都很照顾我，把我当成了亲生孩子。”楚忆梦小脸微扬，分外认真地回答。

“那你为何会独自来到这里？”

“我说了嘛，我是自愿的，洛叔你总是不信。”

洛云凡的确不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女，跨越遥远的星海，独自背井离乡踏上为蓝海寻找希望的道路，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再回去的机会，如果没有什么不得不为之的理由，他很难相信有人会自愿去做这种事情。

“至于原因……”

楚忆梦咽了口鱼，她托着腮帮子，眼眸微眨，抿了抿嘴。

“大概……只是想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些罢了。”

“我曾经很长的段时间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活着，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看不见未来的路，我要一个人走下去，真的很累……很累。”

“有时候，的确也会萌生就这样结束，或许也不错的念头。”

少女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她翘起脚尖，微微晃了晃。

“但每当我有这种念头时，我都会想到，如果我不在了，隔壁巷子的流浪猫就没有人喂了，罗莎奶奶的花也没有人浇了，小格鹿也就没有人会再给他讲故事，月亮姐姐看不见我，可能也会为我担心……”

“【希望】是什么？”

“我用尽全力纵情奔跑在蓝海都市的大街小巷，试图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找到答案。”

“我看到哪怕病魔缠身，却依旧有人笑着迎接每个明天。”

“我看到哪怕穷困潦倒，却依旧有人愿意献出一份爱心。”

“我看到哪怕面临绝境，却依旧有人不顾生死慨然当先。”

“他们让我明白，希望从来都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深埋在人心底的，那种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与向往。”

楚忆梦抬起头，她的笑容纯净而明亮。

“洛叔，当初的你，又是为何选择踏上战场的呢？”

洛云凡的眼神有些恍惚，他沉默着，良久才缓缓开口：“为了活着。”

“活着？”少女有些愕然。

“为了活着，我选择成为了一名士兵，为了活着，我选择参加了那场实验。为了活着，我成为了一万多人之中唯一的幸存者。”

“只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最终，我成为了破军星的驭星者。”

“第二次银河战争，那场战役，亦是我以破军星的身份第一次踏上战场。而我接下的任务，是突破希美舰队的阻挡，击溃希美指挥旗舰。”

“你能想象吗？在那片漆黑死寂的星海之上，数以亿计的钢铁舰群铺天盖地向你涌来，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敌人耀眼夺目的毁灭打击。”

“而在那之前不久，他们如同摧枯拉朽般碾碎了蓝海花费近百年才铸就的星天壁垒，数千万联邦军民随那宏伟的太空要塞一同灰飞烟灭。”

“那些人里……有曾为我传道授业的恩师，有曾与我并肩战斗的兄弟，还有我曾向往过的师姐。”

男人突然低低地笑了：“时至今日，我甚至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

“只记得……那一剑。”

“那几乎将我燃尽的一剑！”

“让那艘如恒星般的寰宇巨舰，彻底湮灭在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