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倾晓月 第59章 与盟主的闲聊

冷晋安其实并不喜欢寒暄，平时收请帖不出席被非议好多次，这次人都来了，再不见见可就真说不过去。

如今天师几人，没有一个和冷晋安合得来，他们与天清宫的理念不同，无法理解冷晋安的手下留情。所以聚一起没聊几句，冷晋安就借口离开，成功让他留步的只有当今的盟主。

“冷前辈请留步。”

“盟主。”

“您是我的前辈，不该向我行礼。”

“可您是盟主。”

“不过虚衔一个。不知前辈可有空到城外走走？”

“请。”

“前辈请。”

两个人在城郊漫步，聊了聊夏城的事，对于后事的处理、衙主的处置等问题，盟主也询问了他的意见。冷晋安只对夏城后面要处理的几件事提出了自己看法，对衙主的处置，他就一句“依法惩办”就没有说其他的了。

盟主对他的看法表示赞同，也对他不想谈法盟内务的事表示理解，不再追问。

“说实话，当盟主我是真没有这个实力。三十好几了，我竟还不是天师，恐怕不是天师的盟主，只我一个吧。”

“盟主真想听我对于这事的看法？”

“恳请前辈不吝赐教。”

“既然你让我赐教，我也不拐弯抹角，也不会尽说好话，如有得罪之处，还请盟主多多包涵。”

“如今法盟愿说真心话的人少之又少，前辈肯与我说真心话，真是三生有幸，晚辈必定洗耳恭听。”

“人间几万年，法盟由前身道盟发展至今，其盟主人数不计其数，不是天师的盟主又岂止您一个？您若认为从您父亲手中承袭得到盟主之位，看起来就像世袭一般，实则不然。

我与您父亲是旧识，也算是法盟之内少有的知己，虽然我俩甚少来往，可每每与他谈话最为舒心。您的父亲体弱多病，空有着一身好本事，我一直为他感到可惜。您父亲却总是笑着，全然不在乎这些。您父亲是想干一番大事的人，只可惜已经没了机会。”

“敢问前辈一句，父亲他想怎么做？”

“他从未明说，我也不好揣度。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与您说说，也就是您在意的能不能胜任盟主这一事。”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前辈请讲。”

“纵观历代盟主，后几任也皆是世袭，由能者开始世袭，由世袭转为能者，从来没个定数，很多时候就看当前盟主如何一个选择了。

法盟能一直存在，和盟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虽说这历史上有私心的盟主也不在少数，可谁也不曾想过将法盟导向末路，至少如今看来是这样的。

就拿天都与法盟来做比较，法盟由道盟改名而来，不过是换个叫法，这实质上没有区别，天都则不同。与法盟相比，天都诞生晚，却千年而亡，这里头什么缘由，我就不说了，得您自己去悟，也许您的看法会与我不同。至于您当盟主这事，要相信您父亲所做的决定，他是有所期待的。”

“期待？我父亲在期待我？”

“好好想想吧，您父亲想要看到怎样的法盟，怎样的天下。我那几个徒儿还病着，就不多待了，告辞。”

“前辈慢走。”

盟主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倒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回头。

对于冷晋安所说，盟主之位由“能者开始世袭，由世袭转为能者”这句话，他倒是明白了。

如今是赵家世袭盟主，三四百年而已，在赵家之前是李家、陆家，再往前还有其他家族或者个人的。一般会出现“世袭转为能者”的原因，大致是两个：一是盟主没来得及决定下一任盟主，二是盟主自行作出的决定，能让盟主决定不传后代的又一大原因，则是家族的没落，无合适之人选。

赵家已经是三代单传，他父亲正如冷晋安所说，本事大身体不行，所以四十多岁就与世长辞了。对于父亲留下盟主之位予他时，他先是吃惊于他的决定，等自己想要拒绝时，已经没了机会。如今已是坐上盟主之位的第五个年头，去年的法会可是大大打击了自己一番，在法盟，他就是一颗不起眼的黄豆，更是怀疑父亲的选择。

赵易之明白，自己的父亲绝对不是贪恋权势地位之人，不会为了让盟主之位留在赵家而作出这样不合适的选择。

“他是有所期待的。”

“父亲期待我以盟主身份做些什么呢？我想不通。也许与冷前辈所说的天都之事有关，他让我自己去悟，法盟能够长久存在，而天都不行的原因。

冷前辈似乎很了解历史，要知道天都覆灭之前的历史，早就失传……不，也许是有人不想历史被后人知晓，为什么呢？如果没有历史典籍，冷前辈又如何知晓？”

赵易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冷晋安知晓的历史比较多。

“天清宫的创立，正好是天都覆灭之时，就算天清宫内珍藏有关历史书，也不是不可能。那我该如何知晓历史？恐怕冷前辈不会借我瞧瞧的。”赵易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城门口，看到他突然停下脚步，本想过来问两句的城门护卫，看他这样专注想事，便没有上前打扰。

“这世上怕只有他们最清楚了。”

赵易之想到一个最有可能得知历史的地方，他转身望向远处的天空，皱起了眉头。

“玉昆山乐正一族，远古便一直是法盟之内的一大家族，若说这世上还有何处存着最详细最真实的历史，除乐正外就再无其他了。”

赵易之皱眉头不是担心乐正那没有历史，而是乐正不会将历史告知于其他人。

自从乐正宣布隐退玉昆山后，就鲜少管人间之事。虽有不少人上玉昆山拜师学艺，但是离开玉昆山后就不能再用玉昆山的名义，也不再是玉昆山的门徒，遑论与乐正之关系。

赵易之听父亲说过，乐正乃是最心系天下的家族，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家族，如今却对天下不管不顾了。可父亲却一副了解他们如此做的模样，让赵易之怀疑他们隐退的真正原因。

他转身急急忙忙回城，这一次乐正难得派了几个人来夏城援助，是百年不遇的好机会，赵易之心想着一定要从他们那听到什么答案。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下了脚步。

“我在奢望什么？冷前辈都不愿提的事，乐正又如何会说呢？”

赵易之在原地思忖了半盏茶时间，终于想到一个法子，虽然希望不大，万一对方应允便是极好的，就算被拒绝了，自己也无损失。于是，他赶紧回行宫，准备给乐正现任当家修书一封，请求他的答应。

准备好了纸笔，赵易之一时又不知道如何下笔，直到墨水滴下才回过神来。他只好将笔放下，踱步思考该如何写这封重要的信，完全忘了时间在走，足足花了一夜时间才终于写好了这一封简短又极具诚意的信，接下来就是给乐正的人，心里还是担心被对方拒绝。

当得知乐正的人一直在城中各处奔波医治伤者，他将信默默藏进怀里，等一个更合适的机会，便回去准备提审夏城的衙主，如何处理他也是一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