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纪行 第15章 黎阳城（四）

屋内一点一点化作沉寂，少年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提起女子丈夫和儿子的事。

内心有些难受的少年就这么望着天穹上那依旧柔和，包容万物的明月。

茶桌前，女子跪在地上，眼泪不断落下。

“你去床上歇会吧，凡人晚上还是得休息的吧。”

心地善良的少年终是打破了沉寂。

女子却是没有接受少年的好意，“妾身就这么跪着吧，弄的惨一点，妾身明日还能好过些。”

少年微眯着眼看着跪着的女子，可以看到，女子的膝盖已经变得青紫，身体在不断颤抖。

长叹一口气，想起这奇怪的黎阳城，少年终是没有插手。

半个时辰后，少年斜靠在窗台，朝着屋内扔了一块银锭。

有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公子莫要这般，妾身无福消受，正常价格支付即可，莫要害了妾身。”

说着，女子试图起身，却是摔倒在地，手仍遥遥指向那银钱。

少年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怒火不断升腾，不断压着自己内心的情绪，折扇一挥，女子的身形落在了床上，再一挥，女子沉沉睡去。

阴沉着脸，少年走出了房门，看着面露奇怪表情的老鸨，那块银锭被猛地砸在了地上。

老鸨也不恼，抱着银锭狠狠的咬上几口。

“不要为难里面那个女人了。”

“好嘞，公子可要再玩会。”

“滚！”

“好嘞，这就滚。”

屋外，熊爷眯着眼看着踹开屋门直直朝着远处走去的少年，默默的跟了上去。

夜幕下的穹顶依旧星河璀璨。

……

这一夜，少年脑中不断闪过提起天衍剑砍了城主的念头，最终还是自己劝服了自己要尊重当地习俗，不能随着性子乱来，或许这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呢？

第二日，一家装修极其典雅的棋馆内，少年大杀四方，心中的憋屈纷纷在棋盘中释放出来。

一众本地人被少年杀了个人仰马翻，四处搬救兵，最终将棋馆堵了个水泄不通。

先后杀翻了一众援兵，情绪已经暂时宣泄了一部分出去的少年觉得自己距离那棋圣的道路更近了一步。

此刻，在这棋馆之中，少年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在一众棋手惊叹的目光中，一个被称为老黎的老头坐到了少年面前。

正大杀四方的少年不以为意的朝老黎点了点头，随手按下了棋子。

随着棋局的一点点推进，少年的脸色愈发凝重，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手中抓着的白子久久未能落下。

整个屋子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这精彩的对局，生怕自己的声响打搅了台上两位棋手的思考。

良久，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眼神紧紧盯着对面的老黎。

“我输了。”

“老人家可有兴致再来一把？”

下方，一众观众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棋才哪到哪啊，怎么这少年就认输了。

棋盘一侧，老黎笑着看着少年，点头答应了下来，复又看了眼棋盘附近喧闹的棋手们。

朝着少年伸手邀请道：“不妨换个静室，将这里留给他们去复盘刚刚这盘势均力敌的棋局？”

少年打量了眼做出诚恳邀请的老黎，思考许久才点了点头。

忽的，少年朝身后喊了一声，“熊爷，你也一起来吧。”

被称为老黎的老人也不计较，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乐呵呵的同少年交流着刚刚的棋局。

静室内，又是一盘激烈的厮杀，又是险差一招，少年再次落败。

望着屋外缓缓坠入地平线的红日，老黎朝少年拱了拱手。

“老啦，不似少年你这般精力旺盛了啊！再不回去，家中的儿子却是要来找老头我麻烦了啊！”

少年也拱了拱手。

“老人家先走便是，明日还请务必和小子再奕几局。”

“好说好说，老朽明早就在棋馆等少年你的到来。”

“您请。”

少年帮老黎推开了屋门，扶着拄着拐杖的老人走出了静室。

待老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时，有声音在静室响起。

“熊爷？”

“嗯”

“打的过不”

“嗯”

“嘻嘻，那小爷我就放心了啊！”

……

接下来的数日里，少年每日都同老黎在棋馆内对上几局，两人间互有胜负，但总得而言，少年胜少负多。

灯火阑珊的大街上，少年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个字条，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这灯谜的谜底。

滴溜滴溜的转着眼睛，正当少年寻思着砸钱能否解决问题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少年身后响起。

“答案是黎”

少年转头看向身后一袭白衣的书生，脑中回忆起了那个雪中的客栈，那张带着善意的纸条。

“你是那个，雪里那个那个……”

“小生栋阳。”

“哦对，栋阳是吧，小爷我想起来了”

名为栋阳的书生木着脸看着这个财大气粗的少年，想着自己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上次并未说过自己的姓名。

罢了，相逢即是缘，茫茫世界之中，接连两次相遇，这缘当真是妙不可言。

这寻道之路果然充满了惊喜与意外，只是这少年的运气确实有点差，还得提醒一番才是。

“小爷我叫宁清，记清楚了，这名字今后可是要名传天衍的！认识小爷将会是你一生最大的荣幸！”

书生笑着看着这个连灯谜都解不出的少年喊着要名传天衍的大话，本该调笑的话却是收回了心中。

恍惚之间，书生在少年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同样的少年岁月，同样的意气风发，当真是青春不复啊！

“小生同公子自上次一别已有月余，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同小生一起共饮一杯？”

少年一挥手。

“好说好说，只是这客必须得小爷我来请，否则就是看不起小爷我，今后到你的地盘上了，你在好好招待我，如何？”

“公子说的算。”

说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街头。

城主府内，一拄着拐杖的老人仰头望着漆黑的夜幕，喃喃道：“两个变数，这成道之劫莫不是就应在了他们身上？成道成道，老朽已经在这黎阳城等了几百年了啊，谁也不能阻止我，无论是谁！”

不远处，有烟火缓缓升起，照亮了这璀璨的黎阳城，照亮了这规划好了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