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纪行 第24章 奋斗城（三）

天色一点点变得阴暗，最后的夕阳缓缓消失在了远处的天际。

黑夜降临人间，夜色笼罩在这座城市。

一盏接着一盏的灯火自街头亮起，城市重新亮了起来。

望着远处灯火连成一片的街道，少年第一次在人间看到了这以人力战胜黑夜的场景。

老人一甩鱼竿，又是一条大鱼被甩入了满满当当的鱼筐。

“少年郎，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少年点了点头，但双眼仍专注的盯着眼前的鱼竿。

“一百多年前，有那么一个修士，修士所在的宗门同另一个宗门发生了一场旷时日久的灭宗大战。

大战从最初的炼气筑基，一直蔓延到最后元婴纷纷入场。

那一战打了足足十年，修士所在的宗门最终战败，修士见势不妙，可耻的逃了。

是呀，逃了，抛弃了生他养他，生活了三百多年的宗门，修士带着伤自己逃了。

一个元婴修士，真的想要逃的话，是很难被追上的，敌对的宗门不愿意为这么一个逃兵付出过大的代价，也就放任修士逃了。

机缘巧合之下，修士穿过了一个无形的屏障，跨越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重伤的修士遇上了一群朴素的平民。

平民们把修士当作了传说中的神佛，悉心的照料供奉修士。

在这段时间里，修士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平民因那冬日的寒风，因那不够的粮食而默默死在家中。

这是一个何等落后的部落啊，连那部落的酋长也只知每日跪于修士前，祈祷着神灵保佑。

更让修士难以接受的是，哪怕是这般，这些普通的平民依旧不曾少了一点供奉给修士的贡品，只求修士能够保佑他们过上那幸福美好的生活。

伤好后，修士想要离开这贫苦没有见识的世界，哪曾想，进来时不曾阻拦修士的无形屏障此刻却如牢笼一般死死的挡住了修士回到外界的步伐。

修士发了疯一般的施展各种法术轰击着屏障，最终却只是徒劳。

部落里衣衫单薄的平民看着天空大显神威的修士，一个个拜倒在地，虔诚的祈祷。

朴素的他们只当他们的神灵在轰击那天之屏障。

离开无果的修士简单的应付了部落的首领后茫然的行走在这个封闭的小世界，试图寻找其他离开的方式。

期间，修士也曾思考过，自己是否该帮帮这些朴素的平民，也算是给他们这些时日的回报了。

但外界的美好让修士始终下不定决心，修士毕竟是修士，一个连宗门都能背叛的人，又能有多在意这点小恩小惠呢？

行走在这奇怪的世界，修士看到了三个和修士之前所在部落差不多的大部落。

除了这些大部落，修士还发现了一座名为苦难之城的奇怪城市，那里让修士很不喜欢。

但修士也不得不承认，这座城市远比那些部落先进，甚至于比外界的许多大城都要先进许多。

一路上，修士多次试图轰击屏障，却终是无果。

渐渐的，修士也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路途的最后，修士走到了一座名为安定城的城市，只一眼，修士的内心就被彻底镇住。

这是何等发达的城市啊！高耸的大楼，穿行的车辆，礼貌的人群，过着幸福生活的民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活了三百多年的修士从未见过这般美好的城市。

就这样，修士在这美好的城市生活了一段时间，越是在其间生活，修士越是感到深深的震撼。

看着安定城内一部部千百年来形成的文学经典，修士也情不自禁的回顾起了自己的过往。

这一回想，蓦然回首，修士竟是发现自己这大半生好似一事无成。

修士是高傲的，自己的一生怎可如此这般颓然度过？

在同安定城的城主一番交流后，修士终是下定了决心。

修士也要创造一个如安定城一般的城市，让自己的大名永远被铭刻在城池的最中央，让千百年后的人们也能知晓修士的姓名。

怀揣着这样的信念，修士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部落。

以神明的名义，修士号召部落里的人们，学习着安定城的模式不断发展。

部落是一个崇神的部落，人们都很听修士的话，也都按照修士所说的去做了。

但那缓慢的进度让修士无比的苦恼，一切都和他所设想的不同。

在修士的设想中，只要大家勤勤恳恳的工作几十年，自然就能建成一个如安定城那般的城市，自己的大名也将永远铭刻在城市的中心。

但修士却是忘了一件事，安定城是由一代又一代的人经过千百年的努力才缓缓建成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修士又去了一趟安定城，那一天，修士同安定城的城主谈了整整一天。

在对安定城的理念和思路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后。

修士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转道去了苦难城，同苦难城城主谈了约莫半天的时间。

修士知道安定城的发展是一代代的积累，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复刻它的历程，苦难城的经验亦有其可取之处。第二天，修士理清了思绪，制定了属于自己的城市的发展计划。

计划的题目名为：奋斗。

就这样，一座奋斗之城一点一点的出现在这个世界。

修士以神明的名义精心编织了一张名为奋斗的大网，将整座城笼罩在其中。

修士不断宣传着奋斗的力量，找出一个个典型树为范例，让人们知晓，唯有奋斗才可以改变未来。

就这样，几十年的时间，一座城市拔地而起，斐然成果更加坚定了人们的信念。

奋斗的理念充斥在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无数与奋斗相关的书籍出现在城市之中。

奋斗的理念代代相传，一切都同修士所想差不多，但一切又好似有巨大的差别。

修士知道这样并不对，但时日无多的修士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看到一个如安定城一般璀璨的奋斗城。

至于其他的问题，后人自当会慢慢解决，作为前人，他要做的就是为后人打下一个尽可能完善的基业。

一代不行就两代，两代不行就三代，只要一直奋斗下去，修士心中的那份期待终会变成现实。

至于最初那将名字留在城市最中心的信念，修士已经不在乎了。

……

鱼竿在不断晃动，少年猛地一提。

一条带着水迹的大鱼被少年猛地拉上，落入鱼筐之中，溅起一摊水迹。

少年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老头。

“梦想实现了吗？”

“还没有。但是会实现的。”

少年点了点头，复而又看向平静的水面。

“你快死了。”

“是啊”

“想去最后看一眼曾经的宗门吗？小爷应该是能劈开你说的那个屏障的。”

话落，老人愣了许久，苍老的目光里有混浊闪过。

目光遥遥望着天际，有点点泪珠缓缓落下。

许久，老人擦去了眼中的泪水，看向了四周的灯火阑珊。

有苍老的声音响起。

“不去啦。不去啦。老头子我没脸去见那些长辈，老头子还是留在这座老头子自己的城市吧。”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天际的朝阳缓缓升起。

街头的明灯不知何时变得忽明忽暗。

噗通！

一杆鱼竿掉入水中，老头的眼睛渐渐失去了最后的光彩。

踉跄着起身，猛地挺直腰背。

老头站直了身子，看着远方缓缓升起的朝阳，眼神一点点变的明亮。

“哈哈哈哈哈！”

有大笑声传出。

有金色的光点自老头身上缓缓浮现，光点缓缓升起，最终笼罩在整座城市上空。

待光点铺满了整座城市后，澎湃的灵气自光点内迸发而出，如春雨般洒落人间，滋润着城市内的每一个人。

小河边，只剩下少年一人的身影。

城市内，早起打算开始今日的奋斗的人们，在灵气落下后，猛地一个恍惚。

放下手中的事情，柔和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家人。

也该停下来多陪陪家人了。

……

有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眼含热泪的自家门走出，跪倒在地，遥遥看着城市上空的金色光点，热泪盈眶。

小河边，少年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呆坐许久后，少年起身，将两个筐内的鱼儿倒回河中。

本打算今日离开的少年又在这座奋斗之城逗留了几日。

直到少年在城中央刚建起的巨大雕像前放下了一束自外界带来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