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 第235章 说实话真不容易

封巨阳无精打采的说道：“借调国家林业局一年多，我以为自己回来的时候，就算混不上公务员编制，也能给个好点的位置，安排个二级局的副局长之类的！结果呢？不但局长秘书的位置没了，连个科长都没给我，直接混成科员了，你说我能不憔悴嘛？”

战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样的情况是谁都预料不到的，领导的承诺不但过期作废，就算没过期，人家不认账了，还能去和领导理论不成？那就把自己的前途彻底断了，冷板凳都得坐秃噜皮。“算了，哥们，既然回来了，就别想这么多了，咱们科你也知道咋回事，先混着吧。你是咱们林业局里学历最高的，说不定你哪天就又起来了。”

封巨阳哀叹道：“那我还能咋样。不过战科长你可要多关照我一下，我写材料的水平不行，这你是你知道的。”

战远笑道：“你借调国家林业局的说明材料都是我写的，我还能不知道嘛。”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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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尔敏木材加工园区的项目推进的很快，作为陆春华重点推进的项目，战远自然很是重视。负责监督工程进度的是林政科副科长周春来，战远经常蹭他们科室的顺风车，跑去采集视频资料，回来在市电视台上发一些通讯类新闻。当然，他也不全是为了工作，从工程中分一杯羹的心思，他一直都没放下过。

木材园区的一期工程都是木材粗加工的厂房，四面都透着风，看着好像简易作坊。粗加工就是把风干后的原木，加工成木板和地板块之类的，加工厂的利润空间不大，自然没有实力去搞厂房建设。

“这里看着一点都不像正规军，倒像是土匪的窝棚。”周春来戏谑道。

额尔敏林业站负责园区的老邹说道：“这就不错了，第一批进驻的加工厂都是些小规模的，兜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能把这些棚子建起来，已经是尽力了。”

战远问道：“那些有实力的厂子，怎么不过来呢？”

没等老邹说话，周春来就说道：“这还用问嘛！有实力的肯定有背景，一时半会请不动他们呗！”

老邹说道：“不过也就是早晚的事，把木材加工业集中起来，是市里的硬性要求。”

战远再次问：“那园区的一期工程，投资了多少钱？”

老邹打了个“嗝”，有些心虚的说道：“两个亿。”

周春来冷笑一声，说道：“你好好说话，别瞎几把忽悠。”

老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两千万。”

周春来根本不给老邹面子，说道：“你把你的嘴从腚眼里掏出来，再说一次。”

老邹讪讪的说道：“两……，两百万。”

战远整个人都麻了，说道：“投资两百万，你们就敢吹成两个亿，咋寻思的？”

老邹叹了口气，说道：“这不都是领导要求的嘛！”

战远闻言，顿时陷入了纠结，自己报道的时候，是按照领导宣传的两个亿投资，还是按照实际投资的两百万呢！

“春来，你给我出个主意，这个报道怎么写。”战远问道。

“这事我可不掺和，你自己研究吧。”周春来知道这是个麻烦，躲都来不及，怎么会自己送上去。

其实战远心里清楚，他并没其他的选择，领导定下的事情，要是他在新闻上说了实话，岂不是公开打了领导了脸。到时候副科长的位置肯定是没了，就连宣传科都不会留着他，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回护林队骑摩托车了。

“说话容易，说实话真不容易啊。”战远感叹。

在体制内工作，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思维最为致命，简单的一个道理，别人都看不懂，你为什么懂？难道你比领导更英明？很明显，大家都只是在装糊涂。如果在这个时候，你跳了出来，说了些和领导意见相反的话。那么不论你说的是对是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你会被人毫不客气的推下山，再往你身上扔几块石头，确保你再也爬不上来。即使你的位置不高，也会有很多人，迫不及待的想坐上去。

周春来和战远接触的多了，关系也越来越近，见战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边安慰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是个写东西的，数据都是别人提供给你的，就算是出了问题，最多也就是被人骂几句，板子又不会打到你的身上。”

战远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总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像吃了个苍蝇的恶心。”

周春来说道：“经济数据造假，也不是只有咱们单位才有，从上倒下不都是这样嘛？你看看咱们山城，上到人口规模和纳税总额，下到修路挖沟和种地养殖，有几个数据是真的？就算是哪天，天真的掉下来了，也是先砸个子高的，咱们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是屁用都没有。”

这些年来，国家越来越重视经济增长的数据，甚至把这项指标和官员的升迁挂了勾。官员们都在绞尽脑汁的招商引资，以此来增加地方的税收，给自己的前途铺路。可是思维陈旧的官僚体系，恶劣的营商环境、领导的利己主义和落后的配套设施，都在制约着这块土地的发展进步。他们是既想要升官，还想要发财，就是不能真的撸起袖子加油干，所以只能把纸面上的数据先写满。

“是啊，我们也只能随波逐流罢了。”战远无奈的说。

回程的时候，周春来问道：“听说了没有，陆局打算新成立一个信息科？”

战远说道：“信息科？我没听说啊，啥时候的事情？”

周春来说道：“你现在也是科长了，就算是个代理的，也的紧跟形势，要不然怎么进步？”

战远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代理的，成立新科室的事情，领导们会和咱们通气嘛？不过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准成嘛？”

周春来说道：“消息肯定准成，连候选人都定好了。”

战远笑道：“别告诉我，你要去当这个科长。”

周春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说道：“在下不才，也是候选人之一。”

战远问道：“候选人之一？那还有别的候选人？“

周春来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还有封巨阳一个，不过他的希望不大，老局长都退休了，他离开咱们单位又一年多了，和我竞争的希望不大。不过，说不定也能给他个副科长，毕竟是在国家林业局锻炼过的人，看在老局长的面子上，不给个安慰奖总是不大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