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 第14章 相对于生命而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战远总感觉赵明月有些不一样。突然之间，他想到赵明月只比自己小两岁，两个人在一起三年，她好像从来没提过和自己结婚的要求。难道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战远暗想。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又试探了一次，询问赵明月，要不要考虑去山城定居。

赵明月吃着东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战远的提议。战远心里恍然，或许对她来说，辞职是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一种生活的结束。自己大概只能是赵明月生命中的过客，从来都没有当真过。

不论是男人女人，在经历了风雨，洞穿了世事之后。就会明白一个道理，相对于生命而言，一切意外都不过是小事，犯不着过于认真。与真实的生活相比，并不可靠的感情，以及真刀真枪的**宣泄，又算的了什么。

或许看战远有些失落，赵明月开口说道：“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和你一样，非常渴望事业上的成功。渴望工作出成绩，渴望能赚到更多的钱。现在回过头看看，实在是错过了太多的东西，好像一直在一个地方转圈，目的地就在眼前，却怎么都看不到。”

战远说道：“我不大理解你的话，什么叫在一个地方转圈？目的地又是什么？你现在辞职了，应该是更自由了才对，换个地方发展，难道不好嘛？山城虽然不能和春城比，可也是一个地级市，有我在那边照应，你过去发展，并不会委屈到你的。”

赵明月喝了一口可乐，喃喃的说：“可惜，没有酒。”

战远问道：“你想喝酒了？我下去给你买？”

赵明月笑了起来，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的，你不用太认真了。”

放下可乐，赵明月继续说道：“要是认真的说，你现在已经算是很成功了。而且我混的其实也不差，除了没有编制，其他的待遇都和正式员工一样。现在的成就，距离我儿时的梦想并不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感到疲倦。所以今年以来，我一直在想，现在的生活，是不是我真正需要的。”

战远问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赵明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身处在体制之中，已经被程序化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并不是人，而是一台机器上的某个零件，失去了作为人的思考，迷失了自己的本性。说句不好听的，我有时候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性别了。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上级的眼里都没有任何的分别，我只是一个工具人，机械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和任务。”

战远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无论你打算从事什么职业，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体制内、还是经商和进厂打螺丝，又或是去国企民企，都会渐渐被程序化。我们不可能改变这个社会的体制，我们只能选择随波逐流，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你知道嘛？只有和你在床上的时候，我才能体会到，自己真真切切还是一个女人。”赵明月轻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可是就我而言，这种状况让我感到恐惧，我觉得自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只有躯壳，没有灵魂。明白了这点后，我才下定了决心，与其在一条路上走到黑，倒不如及时的回头，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许我将来的生活会不富裕，甚至有些艰难，但是我相信，最起码，我应该还不至于被饿死。”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赵明月就回去了。战远在原地看着车辆驶远，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星期一刚进办公室，王金宇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战远见他要关门，立刻说，门不用关，我需要看到走廊。战远清楚的记得，自己在林业局的时候，就曾经在秘书不注意的情况下，溜进过主管林业副县长的办公室签字。现在他成了秘书，自然会格外注意，不会被人钻了自己的空子。

王金宇有些尴尬，走过来神秘兮兮的问道：“战秘书，你听说了没有？”

战远不明所以的问道：“听说什么了？”

王金宇说道：“孙羽说，要查政府办的小金库，你不知道啊？”

市里很多单位都有自己的小金库，这是公开的秘密了，不只是政府办有，市委办、组织部、纪检委，还有各个机关单位全都有。这种事情，别说各单位的负责人心知肚明，就算市长和市委书记也是知情的。当然了，对于小金库这种行为，国家是严格禁止的，几乎每年，都会有文件下来，要求严格查处。可上面说归说，下面做归做，从来都没有人把这当回事。

所有人都心里有数，如果没有了小金库，很多单位都要玩不转了。上到市委书记和市长，下到某个单位的主官，去省里走访送礼，还有衣食住行，那都是要花钱的。这些花销都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也根本走不了公开的账目，可只要领导的一句话，下面的人就要想方设法去落实。

政府办的小金库，可不是只有政府办的人员在用。政府口所有领导的开销，都从这里支出。这些开销特别巨大，甚至超过了预算几倍甚至十几倍。所以政府办的主任，也必须是一个敛财小能手，具有极强的开源能力。孙羽到查小金库，这不是等于贼喊捉贼嘛？他本来就是小金库的持有者，这里面的门道能不清楚？

“谁负责查小金库？”战远问道。

王金宇说道：“财务科呗，包蕾那娘们就是孙羽的姘头，孙羽一招呼，她立刻就开始上蹿下跳，好像小金库就是她们的私人财产。”

包蕾是财务科的科长，四十多岁了，脾气还不好。战远曾经刚开始去报账的时候，也受过不少的白眼。王金宇当时还对他说，给包蕾买个金耳环就好了。战远自然不肯，这不是成了送上门的证据了嘛！他宁愿自己承担开销，也不可能将把柄主动送到别人的手上。

不过随着战远的位置越坐越稳，包蕾也变的客气了起来，战远再去报账，再没有遇到过刁难。

战远没有理王金宇的牢骚，直接打断他问道：“财务科要查什么内容？”

王金宇说道：“听说是要查来往的账目。”

战远皱了皱眉头，立刻想到，他这几次去春城的消费，都是走的小金库的账目。有一些其他的费用，也是走的小金库。难道说，孙羽听说了什么，想要来抓自己的把柄？

战远又问道：“是只有咱们政府办查账，还是其他部门也需要查？市委办呢，有没有听说他们也查账？”

王金宇说：“没有啊，就只有咱们政府办要查账。”

战远回忆着自己报销过的账目，只有春城的开销大一些。其他的地方，应该都没有问题。这几次他在春城吃饭的花销大了些，可能有上万元，这是他请客花的钱，如果真查出来不符合报销流程，他就自掏腰包把钱补上。整体上看，他个人的开支非常小，毕竟他不算缺钱，犯不着占这个便宜，就算差，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算孙羽要在春城的账目上较真，恐怕他也不分不清这些钱，到底是战远花的，还是乔立恒花的。毕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不可能去找市长对账吧？

想到了这里，战远说道：“让孙羽和包蕾他们去查吧。”

王金宇有些局促，说道：“他们这么搞，是不是太不给乔市长面子了？咱们可都是为乔市长服务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哪能这样认真……。”

战远说道：“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呗，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到这里，战远反应了过来，看着王金宇问道：“是不是你，被他们抓住了什么小辫子？”

王金宇扭捏道：“我账目上，确实是有点小问题。”

战远一阵头疼，问道：“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问题？”

王金宇说道：“就是每个月会多报销一些费用……，再就是，我去春城的消费，可能有些多。”

战远心想，这算事嘛？自己每个月报销的费用也不少啊！虽然他没有具体算过有多少钱，可每个月两三千块肯定是有的。

“这不是正常的开支嘛？有什么问题？”战远诧异的问道。

王金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除了这些，我还多报了一些费用。比如……，我在春城找朋友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