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槐 第338章 临终恨

七嘴八舌聊天的声音仍在村子上方议论着，花荣不想再听她们无聊的再讲下去，她心事重重，步履匆匆朝着巧珍家的方向快速跑去。

村里的屋顶飘着饭菜的缕缕炊烟，太阳红着脸躲到房子的后面，低调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河面上泛起一层层涟漪，折射出了稀碎的光。

花荣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巧珍，以前给她提醒过不要性子太软弱，该强势要强势，她却总是不听。过于善良，还不喜欢与人斤斤计较，怪不得总会被人拿捏，想到关于学斌的传闻被那群爱八卦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她心里的怒火就不打一处来。

花虎在院子里追着蝴蝶在转圈圈，看到主人的朋友来到家里，温顺的摇着尾巴，像个跟屁虫似的紧跟在花荣的脚步后面，这个似曾相识救过自己主人的容貌它没有忘记，眼神里竟是感激。

学斌的气色这两天也慢慢好了许多，早上醒来的时候说自己胸口太闷，想听豫剧，这个时间段，她打开电视也没有什么节目，干脆打开收音机，调试着不同的频道，终于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节目——名家名段栏目。

豫剧《泪洒相思地·临终恨》选段中，李金枝老师声泪俱下的腔调响起：“当初他甜言蜜语将我骗，我还当两心相印情比日月长，我为他楼台一别肠望断，我为他无心对镜来梳妆，我为他茶不思来饭不想，我为他身怀六甲瞒爹娘，我为他被逼跳入太湖内，我为他悠悠死去又还阳，我为他有家有舍不得归，我为他无脸再见爹和娘，我为他变卖衣饰做路费，我为他抛头露面背井离乡，我为他沿途受尽跋涉苦，我为他举目无亲多凄凉，为他客店当成安身处……”

学斌听到这一句句豫剧传统名剧的经典唱段，想到了离秋临终前和自己最后水乳交融的那一幕。时过境迁，他还是没有把她忘掉？

有时候，人真是很奇怪，越是想要忘记的事情，越会在心中挥之不去，越是不当回事不再记起的时候，反而，就轻而易举的能够忘记。

这一件事让他面对巧珍总抬不起头，她越对自己好，学斌越觉得心里愧疚，如果能这样瞒着，不让夫妻之间心生间隙，他愿意一直瞒下去，他真怕纸包不住火，有事情败露的一天，他好恨自己冲动的做法。

“巧珍，你还真有闲情逸致听戏曲来消遣时光，你的心可真够大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花荣气喘吁吁地说着。

“学斌在床上躺的久了就觉得心里烦闷，想听戏曲，选了半天台，好不容易搜到了一个豫剧选段，《泪洒相思地·临终恨》听过吗？”

“这名字一听怎么这么悲伤呢！还临终恨？你是还没顾上出门吧！村口那些聊天人士又开始现场直播了？你还不知道吧！是关于你家……”

花荣朝屋里看了一眼，学斌正在凝视着远方思考着什么，仿佛没有注意到自己来到家里的身影。

太险了，差点把她听到关于学斌的信息说出来告诉巧珍，她心惊胆颤，不免为巧珍担心起来。

“直播？直播什么呀！你咋说话断断续续呢！”巧珍不知道花荣在卖什么关子，那寻根求源的**又被她潜意识里激发起来。

“你是愚蠢还是真傻啊！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有朝一日怕是被别人卖了你哭都来不及呢！大家都知道了，就你还被蒙在鼓里。”

“花荣，你在说什么呀！究竟发生了啥事，你这是在套我话让我着急吗？”

花荣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我只是可怜你，你说这事咋就这么邪门呢！学斌他……”

巧珍连连追问：“学斌他怎么了？”

花荣怕被学斌听到，又嫌自己事多，索性趴在巧珍耳边悄声细语地说道：“学斌背着你和别的女人搞破鞋，这事村里人都传开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别人的事你不爱凑热闹也就罢了，涉及到你的事，你也不放在心上。”

“村里人都知道了，谁没事传这干吗？为什么喜欢打听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呢！”

“还不是秀兰传出的闲话，无风不起浪，看起来这事再没比她更清楚，你要不想问学斌的话，怕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可以直接问你弟媳妇。”

巧珍想到那一次，她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年龄比秀兰大很多的男人在高高兴兴地说着什么，他还拉着她的手，她还在怀疑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是陌生人，怎么会在一起拉拉扯扯？证据不足，她也不敢乱下结论，秀兰却在背后对他大哥进行反唇相讥，这让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难道他们在一起说的就是学斌的事？难道那个时候秀兰就已经知道学斌和别的女人发生的事情了？不然为什么要把事情扩大呢？她越想越不明白。

学斌对自己的感情是坚硬的铁链也无法被摧毁的，难道就凭村里的一群无聊人士主观臆测，就枉断学斌和别的女人有染，怎么可能？这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背着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

学斌的爱是那么真诚热烈，巧珍宁愿相信这世界上有真善美，也不会相信捕风捉影没谱的事。这么多年来，学斌对自己的感情天地可鉴，日月可鉴，他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巧珍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对感情忠诚善良之人会背叛自己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这不是挑拨离间吗？想起胖八卦的嘴里能吐出什么真话？若不是她在婆婆面前诋毁自己告黑状，婆婆会来到自己家里不分青红皂白来对自己大打出手。

王一文出于好心帮助自己，也被连累其中，反而让他和海棠之间也产生误会。

想想和阿力之间不也是吗？由于和学斌沟通不及时，让他心里生了疑心。

一幕幕的画面在巧珍心里沸腾倒海，如果外面的传言真如花荣听到的那样，以她对学斌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瞒着自己呢！不，我不能听风就是雨。

想说的时候或许会说，是出于无奈还是是有难言的苦衷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不想去想太多。

外面的话也不可全信，她还是相信学斌，他不会背叛自己，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如果成为事实，她愿意等待，等待他亲自开口，说出真相的机会。

学斌隐隐约约听到花荣和巧珍的对话，这样的结果意料之中还是发生了，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虽然他没有听到具体的内容，但是这话语，像一碗毒酒深深的刺痛了他心中那敏感的神经。

他不知道巧珍是否会原谅自己那一晚和离秋的缠绵，她对自己的爱一心一意，他却背着她陪了别的女人整整一夜，只是为了满足离秋胃癌晚期最后一个请求，他怎么鬼迷心窍守不住自己了呢？只是因为可怜，还是内心的身不由己？

想起巧珍对自己忠贞不渝的感情，看到巧珍这么多年为整个家忙前忙后忙碌的背影，瘫痪后每日每夜的照顾自己与孩子，学斌难过的无地自容，他好恨自己，泪水像泛滥的洪水再也无法自控，顺着脸颊滑到脖颈上。

巧珍，对不起，也许，死亡才能让自己的行为得以心灵上的解脱，也许，死亡才能不会让巧珍今后跟着自己受苦，只有从这个世界上离去了，巧珍就会原谅自己，这是他爱她的最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