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九零后 第26章 玉兰精神

（一）

九月倚靠在“秘密基地”的栏杆那里，一片玉兰花叶飘落下来，正好掉在九月的脚边，九月捡起叶子，瞬间有点呆住了。

绿色的叶子就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大门——初中母校的教学楼前、宿舍楼前、操场南边也有不少玉兰树，总会有一两片玉兰树的叶子乘着风掉落在走廊，树底下也总会掉落不少玉兰花。

下课了，有的同学捡起树叶，在玉兰叶子上写下祝福自己中考加油的话语；有的同学捡起了玉兰花，说要做成一个香囊，放在课桌里，放在床上，闻着花香；有的捡起玉兰花，说要做成精美的干花……

记得去年九月刚开学的时候，教室后墙就悄悄挂上了"距离中考280天"的红色倒计时牌。那个倒计时牌刺得九月感觉眼睛有的发疼。现在自己已经初三了，时刻要准备为中考拼搏奋斗了。不过，有的同学还是在那里悠哉悠哉地感叹，离中考还有九个多月呢!

班主任黄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的时候，粉笔灰正落在讲台的边缘。“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毕业班的学生了。”

她转身写下“玉兰精神”四个大字，粉笔在黑板磕出清脆的响声，"你们知道什么是玉兰精神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都把头压的低低的，生怕老师问到自己却答不上来。此时，窗外的阳光正穿过玻璃，在课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因为玉兰花一直是在深冬的时候孕育着花苞，再经历整整三个月的严寒，才可以在早春的时候第一个绽放。”九月望出窗外，教学楼前那几棵玉兰树正在风中轻摇。

“中考就像这样，现在你们学到的，埋下的每个知识点，都会在明年六月开出最美的花来。"

九月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玉兰精神”四个大字，她不知道这种精神一直会鼓励自己走完整一个初三，实现自己的理想。

第一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玉兰树的叶子又绿又亮的。看到成绩那一刻，九月偷偷地把卷子揉成一团塞进书包。她趁着夜色降临在操场跑了整整十圈，累得她瘫坐在乒乓球台前的地上喘着粗气，看着教学楼的灯光像星星般坠落在人间。

看着眼前高大的玉兰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青涩的玉兰花苞藏在那一片片墨绿色的叶片间，像是没有写完的省略号。

“跑累了吗？要不要老师陪你继续跑”？"班主任黄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九月慌忙起身，她却示意九月继续躺下。黄老师的白大衣下露出沾着粉笔灰的裤脚。"当年我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不理想，我也在操场上跑了十圈，我因为成绩的问题还哭过整整三回呢。"

她抚摸着玉兰树干上斑驳的刻痕，那是岁月的痕迹，"九月，你刚才看到那些花苞了吗？它们每一朵花苞都要积蓄两百天的力量才能正常开放。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玉兰精神'，你现在明白了吗？"

"嗯嗯，”九月点了点头，“下次摸底考试我要一定进入年级前十。"九月校服上的校牌在月光下泛着阵阵微光。

（二）

九月真正意识到中考离自己越来越近，是在某天宿舍楼刚开门，她赶着上厕所的时候，撞见舍友小默早已经拿着英语课本在宿舍楼门前的走廊上背着单词。天还没亮，晨雾还没有散尽，她裹着臃肿的大衣，捧着英语书的手已经冻得通红了，她呼出的白气在她的眼睛的镜片上凝成了水珠，她哈了一口气，暖了一下自己的洗小手。

“这是我第二十七早起了，因为英语老师说过凡事坚持二十一天，就能养成好习惯了。”九月安静地听着九月诉说着这早起的事情。从那天起，宿舍没开的时候，楼道里多了几个背书的身影。明明天气那么冷，可大家还是那样坚持早起学习。

十二月，寒冷的北风撞得窗户砰砰作响，整个初三年级都在和时间赛跑。那时的同学们就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磁带。只要宿舍一开大门，同学们就飞快地跑到操场上，借着操场那微弱的灯光开始在那里晨读。打早餐排队的时候，如果队伍有点长了，也会看见队伍中有不少人拿着单词本或者数理化公式小册子争分夺秒地学习着 。

在教室里晨读的时候，总有男生或女生困得栽在课本上；后桌的男生每天用圆珠笔芯扎自己大腿；课间操的间隙，班主任举着成绩单在走廊上、楼道里、操场上逮同学谈话。那几棵玉兰树就站在同学们课间十分钟玩乐打闹的地方，同学们就喜欢围着那几棵玉兰树，捡捡掉落叶子，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摘下低处的玉兰花。

最难忘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那晚。晚自习突然停电，一直准备着的蜡烛，被班主任收走的蜡烛终于派上用场了。班主任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些蜡烛，她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使用蜡烛小心一点，别点着了教室，万一发生火灾，那她这个老师都不用当了……”

同学们没有把蜡烛拿到自己的课桌上，全部把蜡烛点在了讲台上，围成了一个爱心，看着摇曳的烛光，班主任破天荒允许同学们聊天。班主任还偷偷地掏出相机，拍下了每位同学映衬在烛光下大笑的模样。那一夜的烛泪滴在讲台上，成了一道永远擦不掉的青春印记。晚自习下课，九月走出了教室，倚靠在走廊上，她呵出一阵阵热气，用来暖和暖和自己的小手。忽然，九月听见轻轻的"咔嗒"声，抬头望去，眼前玉兰树上有着一干枯的玉兰枝桠正在路灯下颤动，寒风已经把它吹断下来了。九月揉了一下眼睛，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枝桠那里居然露出了深褐色的芽鳞……

（三）

百日誓师大会活动结束后，四月拉着九月来到了宿舍楼前的空地上，“瞧，九月，估计你都没有发现，这里新种了六株玉兰树。”是呀！九月这些日子都是在忙着学习，多久没有注意到这一片地方了。九月看见这六株玉兰幼苗正在春风里尽情地舒展枝条。最前排的那株玉兰树苗居然顶着两个早开的花苞，就像举着小小的火炬一样。

"九月，你的五十米跑还需要加强训练，每一次，你起跑都比别人慢半拍呀！"体育老师攥着五十米跑没有达到满分的同学名单，他的手都快要暴出了青筋，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嗯。”九月攥紧的掌心已经渗出冷汗，“上次模拟考离满分还差十秒。这次模拟考一定要争取满分。"

同学们都在操场上训练着，准备接下来的体育中考项目，尽快早在这一段时间通过加强训练，达到更加满意的成绩，那就是体育满分成绩。

九月突然注意到操场的南面也移栽了几棵玉兰幼苗，它们纤细柔弱的影子正在水泥地面上摇晃着。它们细弱的枝干上还绑着支撑木，却在春末的风里开出了第二轮花。

在烈日下，九月的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她准备起跑的时候，鞋带突然又松了。她马上重新绑好鞋带。“预备，一，二，三……”九月跑起来了……

“注意调整呼吸！”班主任黄老师的声音突然闯入了九月的耳朵。她的眼睛余光瞥见老师举着的笔记本在风中飞快翻动，夹在其中的玉兰标本若隐若现。那是，去年深秋九月给班主任捡的干花，此刻在阳光下，竟然透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九月冲过终点时，体育老师按下了秒表。

九月坐在树荫下，有朵玉兰花被风吹落，旋转着掉落下来。九月捡起花仔细地端详起来。九月的汗珠轻轻地砸在玉兰落叶上，玉兰叶脉里的灰尘瞬间被冲刷出来了，犹如一条蜿蜒的溪流。

四月冲过来拥抱九月，她校服口袋里掉出的玉兰花瓣，正巧落在九月还在发颤的掌心。“太棒了，九月，你这一次五十米跑的成绩不错，拿了满分，保持这样的状态，体育中考这一个项目肯定能拿的。”

中考倒计时牌翻到"30天"，整个教室变成了试卷的海洋，每天基本上都是一科一张试卷，甚至一科好几张试卷。每个人都在课桌上找一个自己认为最显着的地方，贴上励志的便签。九月的那张写着"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她把便签贴在了桌子的右上角，一抬眼就看到了那醒目的励志便签。

课间十分钟，总有同学趴在摞得老高的《五年中考三年模拟》上休息一下，脖子上晒着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的阳光。有一次，九月偷偷瞄了年级第一的小森同学在课本上的笔记，看着写地乱七八糟的，再认真看一眼，这不是这一课的笔记呢！。

九月非常好奇地开了口：“小森同学，这个笔记不是写在这里的吧？”“你说这个呀！我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就随手写在这里的，和一章书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差不多当草稿纸一样记录下来的知识点而已。”学霸就是学霸，做个笔记都是那么不拘小格。

三模出成绩那天下着雨。九月攥着数学卷子在玉兰树下转了一圈又一圈，函数题的红叉深深地映入眼帘，刺痛着九月的内心。被雨水打落下来的玉兰花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碎成了苍白的蝴蝶。

忽然有人往九月手里塞了一朵玉兰花，是四月。“九月，你看，这才是真正的玉兰花。”只见她掰开了玉兰花的花瓣，瞬间露出里面嫩黄的花蕊，最外层的萼片掉了，里面才是真的玉兰花。”

后来，每个晚自习结束的夜里，九月和四月都跑到玉兰树下，捡起这些掉落的玉兰花夹到错题本里拿回了宿舍。等宿舍关灯后，九月躲在被窝里偷偷拿出手电筒往玉兰花那么一照。玉兰花的花影摇曳在摊开的错题本上，就像月光一样在给公式做批注。九月和四月两人约定要考进同一所重点高中，在教学楼的左边数起第三棵玉兰树下，埋下了装着两人的约定纸条的小小许愿瓶。

最后一周的晚自习，各科老师轮流过来来做中考考前叮嘱。九月望着讲台上扬起的粉笔灰，像极了薄薄的雪花。班主任穿着一件红色的旗袍，这是大家都没有见过的，她说"这叫旗开得胜"。到中考的第一天，她就穿着这一件红色旗袍来给大家送考，祝大家中考旗开得胜。

物理老师讲着“遇到电路图不要慌……”的时候，他忽然哽住了，“你们再看看书.……我再看看你们……”英语周老师说着中考英语小写作的时候，也是突然哽咽着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大家的眼泪变得那么不值钱了，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中考那天，同学们在一楼中厅那里，互相检查着准考证和文具，就像即将出征的战士此刻彼此整理着铠甲。走进考场前，四月悄悄地往九月手心塞了一些玉兰花瓣，那应该是她刚才在树下拾起的花瓣。

玉兰花让九月想起那些在题海中浮沉的晚自习，想起在每个在黎明前绽放的梦想。她把这些玉兰花瓣带进了考场，放入了口袋，就让它们陪伴自己征战考场吧。

每一科考试前，九月都会收到四月给她的玉兰花。中考最后一科结束铃响后，九月满意地交上了答卷。九月特意绕到玉兰树下，她发现玉兰花残存的花托里，竟然结出了纺锤形的果实。原来那些飘落的花瓣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生长的开始。

九月还特意去看了新移植的玉兰树。经过暴雨洗礼的深绿叶片间，第二轮花事正盛。玉兰树根处冒出的新芽上沾着晨露，像去年那个在玉兰树下哭泣的女孩留下的泪。九月忽然明白，玉兰精神，不仅是忍耐寒冬的孤勇，更是被连根拔起后，依然能在新土壤里开花的倔强。

此刻望着飘落在地上的玉兰花，九月捡起一片花瓣，背面褐色的纹路像去年试卷上的批改痕迹。隔壁初中教学楼楼下有初三学生在追逐打闹，他们的笑声惊起一只小鸟，不知道哪只翅膀下藏着九月当初埋下的许愿瓶。

九月忽然明白中考从来不是终点。那些在教室流淌过的晨昏，那些被汗水打湿的试卷，那些此起彼伏的"老师来了"的暗号，早已在各自的生命写下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