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水微澜 第106章

陆沁暖头脑昏沉的挂断电话，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外套，她低头看去，分明是沈庭澜今天身上的那件。

她还能闻到很浓的木香，从身上传来。

当她又低头仔细闻了闻，发现香气的主要来源似乎并不在这件衣服上。

她刚一转头，便看向了身后站在一半阴影里的沈庭澜。

沈庭澜并没有看向她，而是侧身而立，整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容颜。

但是陆沁暖却感受到了沈庭澜似乎浑身充斥着克制与隐忍，他的喉结也在上下滚动。

陆沁暖嗓子还是有些哑，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沈庭澜？”

沈庭澜闻声并没有转过头，反而用手遮挡了一下面部，直接后退一步，背对着她。昏黄的小灯照满他整个宽阔的肩背，没有任何回应。

许久，陆沁暖正在纠结要不要再喊他一下。

沈庭澜像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转过了身，他说道：“你也总听这首歌对吗？”

陆沁暖先是停顿了一秒，接着就明白了沈庭澜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躲避了沈庭澜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低头看着不远处台灯照不到的黑暗处，轻轻回答：“嗯，旋律很好听，就留下了。”

沈庭澜轻扯了一下衣领，他不可能相信，打动陆沁暖的只有旋律。

他打开了自己的音乐软件，点击“收藏”，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开始播放这首歌。

音乐细水流长，情感真挚低回。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一盏小小的台灯，不多不少，刚好笼罩住两个人的身影，四周皆是一片寂静与黑暗。

陆沁暖也有些失神，她脑海中开始闪过很多画面，一滴清泪顺着眼尾滑落。

不知是被眼前人的情绪感染，还是被这首她听了无数遍的歌曲再次打动，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拿起一张纸巾掩住口鼻，尽量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我不懂得你情深似海，

你不懂得我思念成灾。

……

不顾一切的你我从前，

……

她一手用纸巾遮挡面颊，另一只搭在椅子靠背上的手，冲身后的他摆手：“别再放了。”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沈庭澜看着拥有同样情绪的陆沁暖，他真的开始怀疑横亘在二人中间的到底有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又似乎难以逾越。

音乐正好进入尾声，他退出页面，缓缓放下手机。

沁暖，难道我们两个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他没敢说出口。

话到嘴边：“还有多少工作，我能不能帮你。”

陆沁暖并没有看他，而是对着桌面，并没有撤掉纸巾。

她说道：“一会儿就完成了，你去休息吧。”

沈庭澜说道：“我陪你。”

他先是用今日的咖啡杯为陆沁暖接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了她桌旁，之后自己一人向沙发走去。

“我坐这里就不会打扰到你了，不用开灯，你继续工作，不用在意我的存在。”

陆沁暖看着黑暗里有些看不清的沈庭澜，心里又是久违的依恋和淡淡的哀伤，就像两年前的沈庭澜每次晚上陪她熬夜加班一样。

当时她在书房，他在客厅。每天都是沈庭澜等她完成工作后，一起上楼，各自回屋休息。

陆沁暖捏了捏眉心，逼迫自己不再去回忆那段美好的时光，现在当务之急是抓紧完成因为生病耽误的工作。成年人在生计面前，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没有矫情与感性的资本。

她把沈庭澜的外套放到了一边。刚才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让她状态又回归了几分，必须得抓紧时间。

时间一点一滴的滑过，月影在窗外徘徊。

陆沁暖看着转圈关机的电脑，伸了一个懒腰。总算是完成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12点了。

这一周才刚刚开始，她还得努力坚持下来。不过这早已是她生活与工作混淆的常态，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只不过，今天他的陪伴，让她又心里安稳了许多。时隔两年，又是相似的场景，两人各自走到卧室门前。

沈庭澜：“明天还上班吗？”

陆沁暖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的神态自然：“当然。”

似乎沈庭澜这个问题问得多少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沈庭澜蹙眉：“医生说你应该再多休息一天。”

他作为公司副总当然也知道，一次小小的生病根本构不成请假的理由。但是她是陆沁暖，和他手下的员工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陆沁暖捏了捏酸疼的肩：“这点小病不算什么，我已经好了。”

沈庭澜知道她的性子，说道：“好，明天几点走？”

陆沁暖如实说道：“8点半签到，我一般7点半出发，顺便带安安去幼儿园。到时候你愿意留在家或者一起出去都可以。”

陆沁暖当然不怕把沈庭澜一人留在自己家。

她家可能当前最值钱最金贵的就是眼前这个大活人，只要不在她这里有任何闪失，那就是最好不过了。沈庭澜只是轻微颔首：“好，晚安。”

陆沁暖只是点点头：“你也是。”

她关上房门，悄悄把感冒药吃了，躺在安安旁边，伴随着药效的发作，睡了过去。

沈庭澜轻掩房门，躺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能再和陆沁暖走到一起。

想着想着，他捂住心口的手开始有些震颤，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盒，取出，含服。

苦涩回甘，他终于能够睡了下去。

……

清晨，陆沁暖像往常一样在六点半准时醒来，她关掉振动的闹铃。摸黑开始换衣服，然后悄悄下床，打开卧室门，准备洗漱做早饭。

吃完药以后的头依旧昏昏沉沉，她一醒来就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刚到客厅，她看到了卫生间里漏出的光亮。她这才想起，沈庭澜也住在了这里。

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回卧室还是在客厅等他出来。

可是再晚一些，她害怕耽误了时间。不如先去准备早饭。

她刚刚经过卫生间门口，向连廊走去。

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

沈庭澜应该是刚洗完脸，额前头发湿了一缕，纹理层次分明，微微遮住了半只眼睛。

他目光深邃又迷蒙，逆光而立，在陆沁暖看来，宛如魅惑的妖。

陆沁暖在脸红之前飞快别过头，看向另一处说道：“早啊。”

沈庭澜再次单手擦了擦额前的头发：“身体好些了吗？”

“嗯嗯，你先歇着，我去做饭。”陆沁暖说完就向厨房的方向逃跑。

沈庭澜喊住了她：“一会儿会有人送饭来，不用做饭了。”

陆沁暖只好再次尴尬地停在离沈庭澜不远的地方，向前不是，后退也不是。

她的心脏因为一大早看到沈庭澜而扑通扑通的乱跳。

这时沈庭澜已经走出了卫生间。

陆沁暖指着卫生间的方向，口齿都有些不清地说：“那个…我…要不我先去洗漱？”

沈庭澜看她这副请示的模样，笑了笑说道：“这是你家。”

陆沁暖原地愣了一秒，随即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就闪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她现在对沈庭澜，大多数是客气有礼的，有时候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才不经意流露出最真实的，原本两人在一起时的状态。她有在用自己的理智一次次的克制情感。

这时安安自己还半眯着惺忪的睡眼，光着脚啪嗒啪嗒就跑到了洗手间的门口，趴在门上，冲着门里的人叫道：“妈妈……妈妈……”

陆沁暖没想到安安今天醒的这么早，她清楚，每天早上是安安最依赖人的时候。

那是第一次，陆沁暖起床去外面买早餐，等她回来，安安正满屋子哭着找妈妈，哭的撕心裂肺。

陆沁暖安抚：“安安别哭……”

“我怕一早上醒来，就再也看不到妈妈了。”安安哭完还流着鼻涕，搂着陆沁暖的脖子不松手。

“妈妈在，妈妈永远都在……”陆沁暖轻拍安安的后背，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妈不能丢下安安……”小孩儿一抽一抽的，还没缓过来。

陆沁暖心里一酸，将怀里的小孩搂的更紧了。

……

陆沁暖赶紧胡乱用擦脸巾擦了一把脸，下颌还淌着水，赶紧打开了门，把即将流泪的安安抱在了怀里：“妈妈在，安安不怕。”

安安明明还没睡醒，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妈妈……”

沈庭澜把这一切悉数看在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等陆沁暖带着洗漱完的安安来到餐厅，沈庭澜已经拿着印有“贺家山庄”包装的袋子过来。

沈庭澜看见陆沁暖一直盯着袋子，说道：“不用担心，我让后厨单独做的家常版，很健康。”

其实陆沁暖只是在想这一顿饭得花多少钱……

陆沁暖歉意说道：“又让你破费了。”

沈庭澜说道：“我也不能白在这里住了一宿。”

安安早已在餐桌前坐好，原本还在打着哈欠的他，在看到沈庭澜也坐在饭桌前的那一刻，立刻精神了起来。

小孩很好哄，现在自己埋头正努力干饭，时不时还会抬头瞅一瞅沈庭澜，又看一看陆沁暖。

三人就这样安静的用着早餐。

陆沁暖看着身边的安安正在认真的吃饭。自从沈庭澜来了以后，这两次饭，安安在餐桌吃的很踏实，这还是第一次。

沈庭澜无论怎样说，也是客人的身份。他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孩子见过姥姥姥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