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策 第八回 龙潭风涌 肃杀戚戚（08）

林柏以为，东宫必是受天子之命出面试探东越为臣之心。越地若有臣服敬上之志，则青鸾青澄或可得全身而退。越地若存半分悖逆，则青鸾青澄实生死难料。只是当下，臣服可破局否？

“小臣以为——”林柏慎思缓言，“所谓兵者，锐器也。若论有德，其不犯尊者，不伤无辜，不凌孤弱，即为有德。然兵家之事，杀伐其道，若遇尊者不尊，无辜藏奸，孤弱有逆，亦不可不伐！所谓兵家大德，非以慈柔执敬，非以悯怀求安！正纲纪，扶正道，除奸乱，伐险恶，方为兵家之德也！纵暴虐，助凶残，袖手危墙之上，皆兵事之失，兵家之愧也！”

太子太曦显然被林柏一番宏论震慑住了，自也是听得懵懵懂懂，愈发苦皱起小眉头，玉面灼灼间亦染了些许阴晦，半晌方肃然道，“一言概之，就是天子若然有错，你等也必举兵来犯了？”

林柏未敢再答，他知此时亮剑为时尚早。倘若青鸾青澄无恙，则危机解除，柏谷关陈兵可去，东越不必担叛乱之罪。然若青鸾青澄匿迹于皇廷，则上伐天子，此事在东越也不是不可为也！

太子见青柏沉默许久而不答，忽转头向身后围屏问说，“夫子以为，林参军所答可还算赤诚？”

林柏与蔚拓各有讶异。然林柏之前已猜到皇太子必是得了高人教导，故尔对缓步转出屏风的程门少主也再未有丝毫惊诧之叹，而是从容行礼，道一声，“程少主，别来无恙？”

程远倒是略显窘迫，站到太子身后，低头溺看身边幼童，抬手轻抚其肩，缓言道，“辛苦殿下替微臣探问。微臣已知林参军之赤诚。”一句话便将天家窥探之心摘得干干净净！转而又向林柏蔚拓寒暄，尤是望见林柏面容枯槁，微露讶异，“再见林参军，似乎英姿……稍逊往昔啊！”

林柏强笑，“小臣奔走于君王之事，勉力逞强，近来颇觉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程远笑笑，未再接话。林柏深知宫闱之内有太多讳莫如深事而不能直言，可当下他已顾不得许多，一者自己余力确实有限，命不久矣！再者又忧夜长梦多，恐青鸾青澄经不起风雷变化！

遂他稍加思量，又向程远试探，“今日倒是见程少主安若，想来贵府上程太师也当安心了。”

程远面色微凝，“前两日殿下刚刚召来太师讲学。远与家父已互道平安，又岂敢遗大人忧心！”

林柏被一招击中！竟无话说！他未想到所谓幽禁原是这般“幽禁”！别管此宽容手段是勋帝有意为之还是太子从中调和，只这障人耳目的手法确然称绝！程门与皇权远未到剑拔弩张之地！

“其实林参军也不必忧心！”皇太子忽又插言，此君倒是赤诚，“澄哥哥与静姝姑姑已被父皇安置在琼霄宫，也都万事安好！只是今日我受旨仓促，未及召唤澄哥哥一同前来！只下回林参军再来，我定会使澄哥哥与林参军见上一面。”

林柏与蔚拓既觉讶异又稍得安慰，事过许久，终得了青鸾与青澄的确实消息，原是被天子接入琼霄宫了！只是天子如此行径也确实诡异，何至国书未阅，册立未行，倒先将人拘入深宫？

程远看出他二人疑惑，可是当下许多事又不能直言，思量片刻，寻故问说，“未知林参军可通音律？听闻越地有一古曲，名曰《青峰邈》，林参军可识得？”

林柏摇头，不解其中意味，“恐有负程少主所望，林某一介武夫，不通音律。初阳城军中倒是赤羽营的骠骑将军戚豹颇通音律，尤好古曲。他日若得时机当为程少主引见。程少主所言越地古曲，戚将军当为程少主演奏之，或可得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