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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经过两天一夜的颠簸，出了湘省，来到林城。
到了地儿，小刘等招待所的办事员开好房间，夺过钥匙就跑了。
“哎呀，一路累死我了，你们俩……天塌下来也等我睡一觉先。”
老陈认死理，见状忙提醒：“刘销售员，情况紧急，那批货还堆在仓库里等着发出来，不能休息啊。”
“你是销售还是我是销售？老陈，在什么位置干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
老陈哑然，着急看向姜萌：“姜主任，这……这……”
姜萌抬腕看表，语调淡定：“没事，先上楼收拾收拾，距离中午不到半个钟，等吃过饭再来计较。”
说完，提着行李从容上楼。
被留下的老陈：“……”
一个两个都不急，光剩他在这里着急，到底能不能行啊？
老陈虽然不聪明，也知道货发不出去就没有货款，没有货款就发不了工资，厂子就得倒闭。
他媳妇前两年给他生了个闺女，如今上有三老，下有四小，去年还咬牙花掉大半积蓄找师傅学车，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啊。
姜萌找到房间，先拿衣服洗去一身灰尘，将自己拾掇的整洁清爽，这才下楼吃饭。
她到时，老陈已经吃一半了。
“小刘同志呢？”
老陈蔫嗒嗒地：“又回房睡觉去了。”
“嗯，别管他，我们吃完饭去找供销社。”
老陈一听来劲了：“真的？”
姜萌含笑点了下头，没有多言，她从来不把跳梁小丑放在心上，只要不捣乱就行。
林城比怀城要繁华许多，这点在供销社的规模上便能窥出一二。
故而，林城供销社的主任说话也要硬气许多。
“姜主任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年头家具本来就难卖，你们的价格太高了，你要是愿意再降低两成的价格，那批货我就要。”
价格太高？
姜萌心里冷笑，他们两家合作五年了，而非今年才开始，物价还一年比一年往上翻呢，他们不涨价便罢了，还混到要降价？
“顾主任，我们怀城家具厂和林城供销社算是老朋友了，合作素来愉快，这批家具是哪里有让你不满意的地方吗？你不妨直言，保证质量和让客户满意是我们怀城家具厂的根本。”
“你们家具厂的质量没得说。”
顾主任也不好拿没有的东西去强加指责。
“那是款式不符合你的要求？”
“也没有。”
款式都是他亲自拍板决定的，他还能反驳自己的审美不成？
两人扯皮扯了半个下午，口水都快说干了，问哪里不满意，就是哪哪都好，但就是要降价。
姜萌磨缠的脑瓜子疼，不得不停止谈话，打道回府。
路上，她叮嘱老陈：“陈师傅，等会你别闲着，上供销社附近转转，想办法多打听一些顾主任的事，尤其是最近，看看他和谁走的比较近。”
“你是担心谁和他嚼耳根子，姓顾的这才会出尔反尔？”
姜萌双手捂脸，仰着头靠后，深深叹口气。
“突然反悔，很难说啊，主要顾主任不是个心性多坚定的人，他很容易被别人动摇决定。”
最气人的是，原来谈成这桩订单的销售员没有和林城供销社签订合同，这才导致他们这般被动。
而那人，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拍拍屁股跑去高考了。
姜萌不能想，一想脑袋更疼了。
回到招待所，老陈放下她又返回供销社。
姜萌呢，回屋躺了会，距离五点还有半个小时，她换了身利落的装束，再次来到供销社。
她下午来时，趁机观察过地形，供销社处于一条街的中心位置，它的斜对面是卫生院，而卫生院刚好有天台，站在顶上观察，整条街一览无余。
姜萌并不放心老陈，她总要自己来证实，下午在供销社内部一眼扫到的人是不是真的。
来之前，她便想起丁宁也是林城人，就怕这次的突发状况是有小人作祟。
来了，也就特意注意着某些人的身影，不得不说丁红军还是有些沉不住气，过早想看她的笑话，以至于露了行迹。
呵呵，到底谁是笑话，且走着瞧。
天台上，视角绝佳，姜萌迎风而立，专注盯着供销社的下班人群，夹杂着寒冷的风吹得她身冷，慢慢的心更冷。
“呵，还真的是你，绕这么大弯子搞破坏，只为报点沾边的仇，这般爱记仇，怎么还没气死去呢？”
确定了搞破坏的人，姜萌接下来重点调查他和顾主任的行动，做到知己知彼。
至于明面上，推出小刘上供销社磨缠，所以介绍时特地强调：“顾主任，这是我们刘主任的侄子，这回来也是以他为主，我侧面辅助。”
“顾主任你好。”
“……哦，小刘同志，欢迎欢迎，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顾主任随口一句好听话，哄的小刘愈发找不着北，觉得自己都飘荡在大气层。
姜萌当好自己的花瓶，一心听着两人东拉西扯，小的太嫩，老的狡猾，整个就跟遛狗似的。“小刘同志，我也很想继续和你们厂子合作，但是我也说了，家具是真的不好卖，我们也要赚钱不是，如果你能做主降价，那一切都好说。”
此时的小刘已经头昏脑胀，他顺嘴就要应下：“降价啊，好……”
“咳咳——”姜萌猛咳嗽。
小刘被惊，脑子迅速降温：“降价是不好降了，我们的家具成本在那里，还请顾主任多有海涵啊。”
见谈不拢，顾主任礼貌送客：“好，那你们再考虑考虑，我还有事忙，便不招待你们了。”
小刘脾气急，一出门口便对着墙壁踢了一脚：“什么玩意。”
姜萌瞥他一眼，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抬脚就走。
晚上，回到招待所，三人碰头，姜萌示意老陈：“说说你打听到的消息。”
“哦，好。”
老陈赶忙吞咽掉嘴里的饭菜，粗鲁抹了下嘴上的油：“这位顾主任貌似不大得人心，我以前来林城送过货，和供销社有两位司机师傅关系还算过得去，我找到他们一人给塞了一包烟，两人问什么说什么。”
“做得好，两包烟销售部给你报销。”
“好，谢谢姜主任。”
老陈开心了。
小刘泛起嘀咕：“为厂里打听点消息怎么还能要报销呢？老陈你这觉悟也不行啊。”
姜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老陈轻点下颌以示安抚。
姓刘的本事没有，老抠的性子倒是和他大爷像个九成九，既想牛干活又不想牛吃草，做梦了吗不是。
老陈得到准信，这才放心继续往下说：“顾主任好听谗言，颇有些任人唯亲，但以前只要你不得罪他，在供销社日子也好过。”
“转折发生在去年下半年，有个叫做丁红军的年轻人进了供销社，这人据说一肚子坏水，还蔫着坏，特别会拍马屁，加上又是顾主任的同村，直接给人哄的指哪打哪。”
小刘插嘴：“这顾主任看起来也不像个蠢货啊。”
我看你像个蠢货。
姜萌没理，抛个眼神让老陈接着说别受影响。
“我听完后，又给他们一人塞了包烟，说明我们目前的困难，问他们有没有解法，他们说……”
小刘此时怪叫起来：“老陈，你这个塞法，我们家具厂再大的规模也能被塞空……”
“要不明天你去打听消息？”
他人直接被姜萌给问住了，支支吾吾：“我……我是总负责人，我去打听消息多掉价……”
姜萌不耐烦听他啰里吧嗦，直截了当表示：“那你便专心听着，别总打断。”
“老陈，你继续说。”
“好的，姜主任，”老陈心里痛快极了。
“他们说丁红军已经不是第一回利用合同折腾供货方了，我们要么接受降价，要么硬气点打道回府。”
“不过，也有个师傅说，让我带点礼物上顾主任家里试试，顾主任是个大孝子，非常听他娘的话，只是顾主任的娘非常贪婪，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老陈说到这里，就此打住，一心等着姜萌表态。
“娘的，说来说去都是要钱，这个顾主任都合作好些年了，一点契约精神也没有。”
姜萌听完老陈的叙述，反倒松口气，丁红军不单针对她一人，说明他死性不改。
但难的是，他今天看到她了，依照这人的记仇，这单必定谈不拢，哪怕他们给顾主任的老娘送再多礼物都不行。
“退肯定是不能退，这批家具上的雕花带有林城独特风格，卖到别地根本卖不出去，降价也不好降，我们只要一松口，顾主任绝对会继续变本加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要怎么办？”
小刘急切且带着烦躁，头发都快抓秃了。
“你明天再去找顾主任，接着缠磨，但记住不准降价。”
“还去啊，他又不答应。”小刘有些不想再去顾主任那里坐冷板凳。
“不答应就不用去了？销售要都像你这么做，我们家具厂趁早关门吧。”
这货欺软怕硬，姜萌态度一强硬，他立马缩了。
“我也没说我不去……我吃饱了，我上楼休息，明天也好多点精神应付老狐狸。”
小刘一溜烟跑上楼。
姜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面无表情敛睫，等收敛好情绪，微笑移目看向老陈。
“陈师傅，你明天再拿两包烟去找那两位师傅，打听一下供销社里有哪些领导看不惯顾主任这种作风。”
“好的。”
老陈或许不算聪明，但他听话，还算好用。
既然此路不通，姜萌决定绕开姓顾的，明的不行咱们来暗的。
今晚，注定又不能好好睡觉了。
她得去顾家和丁家造访一下，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
姜萌首先去的顾家，趁着夜色掩在院里。
顾家一片欢声笑语，丁红军这人豁的出去，这会儿还在人家家里哄老太太，哄孩子。
期间当然也夹杂着几句有用信息，譬如：
“红军呐，怀城家具厂的骨头有点硬啊，你说他们会妥协吗？”“会的，家具带着林城特色，数目还不算小，不出给我们，他们又能出给谁？”
“说的也是，不过他们要是妥协，我认为降两成价就够了，再得寸进尺，就怕他们反悔啊，两成利也够我们赚不少了。”
“叔你可别心软，你也知道我去过怀城，那里特别穷，你就是价格压的再低，家具厂也不敢不将家里卖给咱们，因为他们承担不起亏损。”
其他地方压榨两成价格也就罢了，谁让家具厂是怀城的呢，他对怀城可没有好印象。
“这……”顾主任犹豫。
顾母一拍桌子：“就听红军的，你说说你还是大主任，都不如红军一个小辈胆子大。”
顾主任一听老母亲放话了，腰背一挺：“妈说的对，那我再压压价。”
“欸，这就对了嘛。”
三人皆笑，丁红军低头时，眼眸里的墨色浓郁，眼神阴郁邪肆。
一直快到九点，丁红军这才离开。
姜萌藏好自己，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等到顾家人都入睡后，做了回梁上君子。
不得不说，顾主任这人自信又自负，他竟然将这些年从供销社里贪到的利润，每一笔都记录在册。
姜萌借着朦胧月光翻看，无声笑了，随后清除痕迹，无声无息出了顾家。
“去丁家。”
丁红军这人，她放过一次，这次又犯她手里，她不想再放过。
找到丁红军，他住在供销社提供的宿舍，并没有和父母住在一块。
姜萌到时，屋里灯已经熄灭，她直接开门进屋，老式的屋子，开门对她没有难度。
“谁？”
丁红军还没有睡着，警惕的想要坐起来拉灯。
可惜，姜萌没有给他机会，快速上前，被子一扯直接将人摁里面闷晕，再打断一条腿。
要是他消停些治疗，腿或许还能好，要是继续折腾，那就当一辈子跛子。
隔天，姜萌继续陪着小刘上供销社坐冷板凳，再灰溜溜回招待所。
不比他们的挫败，老陈打听消息很顺利：“姜主任，供销社如今乌烟瘴气，许多老人看不惯顾主任，其中最有实力的当属一位姓孙的副主任。”
“好，明天你买点东西上顾家看望老太太，和她拉拉家常，看看能不能帮到我们。”
小刘抢问：“那我呢？”
“你？你是总负责人，当然是继续找顾主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