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魂仙师 第411章 后知后觉

阿泠现下要去何方，长孙璃不知道，她默默跟在他身旁，寸步不离。

他不说，她也不问，两人就这般如同散步一般在滇南密林里走着。

“刘兄称滇南为‘热带雨林’。”

“那是什么意思？”

“应当是形容地理地貌之类的词汇。”

“他嘴里总是有些新词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果真像结伴午后散步的。

也不是两人无所目的，实则是因为阿泠还没有习惯接续因果之后获得的全新身份——“主神”。

一来他心里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具的真实面目是什么，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沾染这等恶果。

二来，因果虽然已经接续完成，天道已经回归了神界里那被称为“鸿蒙”的尸山里，但他本人还是没有完全掌握蕴种。

换句话说，虽然因果里呈的事“阿泠就是阿大，他就是主神”，但对他自己来说，这是一段被无可奈何修改、曲解过后的结局。

实际上他本人有阿大的记忆，但那些都是为了扭转因果结束勘误而强行承受的，他尚且还需要一小段时间来消化。

就像当初老李师父传他剑道一样，人族修剑者千年万年来的积累在短暂时间内一股脑儿地塞给他，任凭他天赋再惊人，也花了许久才融会贯通，尽管那段时间对于世间其他灵修来说都过于短暂。

他也并未贪功冒进，小心心翼翼地去使用自己的全新身份。

蕴种还是只存在于刀鬼灵魂里，说阿泠这个人如今是“新神”的一份子倒也不错，但实际上只有刀鬼一魂获得了这身份。

这也算给他带来了些好处，比如刀鬼这几天就专心待在魂树空间里琢磨蕴种。

说话之间，他注意到长孙璃脸上虽然是笑着，但眼神里始终隐藏着担忧，这是阿璃对他的宽慰方式之一，他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便凑上前说道：“不必担心，三魂同生三魂同死，你看到的‘我’既然没事，那么其他的‘我’自然也就没事，我不会轻易被它击败的，从前如此，今后也当如此。”

阿泠的表情十分严肃，但靠得实在太近了些，长孙璃甚至都能清晰感觉到他鼻息喷在自己眉间的温热。

“知...知道了...”

她下意识低了低头躲避视线，但却没有往后退哪怕一步，世间唯一真龙所传承的无匹肉身内，强壮心脏比平日里更为躁动，甚至让她傲人的胸脯有了些轻微的起伏。

长孙璃此时想到了些别的，脸上一阵燥热，为了不让阿泠看清她现在的样子，她又把头埋低了些，心里嗔怪道：“早知道以前不看那么多情爱话本了...免得...胡思乱想！”

阿泠见她模样顿时有些慌张，连忙微微俯身，低头去看她脸，急切道：“阿璃怎么了？是否不适？”

滇南林间多生毒虫，尽管这里是蛊母庇护之土，他也不担心路边随便一只小虫或者毒蛇能把长孙璃伤得了。但凡事都有万一，滇南国土广阔，几乎又全是丛山密林，蛊族亦非兽族，其类众多，其数神也难明，谁又敢保证他们遇不上一只能够破伤此等肉身的蛊虫？

所以他是真的担心，怕在自己专注于蕴种的时候，长孙璃在暗处被蛊虫伤了。

谁知道他这一举动让长孙璃又慌又羞，羞愤之中，长孙璃头往后猛地一仰，而后狠狠地向他脸上狠狠一砸。

“哼，他娘的，我说以往那些玩意怎么都神出鬼没的，原来是这样。”刀鬼在魂树空间里感受蕴种，如今他身上的已经不可以称之为“丹”了，而是真正的蕴种，和蕴种丹大不相同。

细细感受之下，他得以初窥其中玄妙：“原来这蕴种竟然和这魂树相差不多，承载着「岁月」以及和空之玉相同的天道，难道它们之间彼此共享「神权」的方式，也和我开放天道给福生他们是一个道理？”

如此想的话，这蕴种实在是和魂树太过于相似了，两者除了外形大相径庭，本质上难道是同一种甚至是同源之物？

若是按剑鬼一贯的思路深想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若两者真是同源之物，那自己身上的魂树，难不成是另一种形式的蕴种。

“魂树是怎么来的呢？”

刀鬼看向那棵伫立在紫焰燃烧天空之下的三色古树，正要喊剑鬼来一块儿深想，却忽然感受到一阵头痛。

“...嘶——怎么这么痛？发生什么了？”

感受蕴种时，他的意识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面具之间的网络里，此刻将蕴种屏退下去，肉身的疼痛又通过主魂传递了过来。

纯净灵蕴从魂树里流淌而出，如同涓涓细流细细灌进他的灵魂，藉由他魂海送进肉身，试图修复被磕成碎片的头颅。

“阿璃这肉身当真是强悍无匹...”

刀鬼笑得龇牙咧嘴，但魂树却在无风的情况下自行晃动了一阵，传递了些许委屈的情绪出来。

便是在这瞬间，刀鬼意识到，或许魂树和那阴寒血腥的蕴种不是一路的，相比起来，魂树不仅能承载天道，还拥有自己的意识，才像是真正的“神物”，粗暴吸纳万物生灵之魂的蕴种是不该存于此世之邪祟。他把这话说了出口，原本是想转移话题让长孙璃消消气，然而却并未有任何效果。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尝试道：“阿璃，我们往情蛊部再去一趟。”

长孙璃这才转过身来，眉头舒展道：“哦？你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他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在长孙璃白眼他之前赶紧回道：“是是是，我方才尝试了再度化作面具去感知其它伪神的下落，不过我分寸掌握得极好，再加上「因果」勘误，它们如今认为我是真的，想必不会打草惊蛇。”

“这么说，滇南境内除了艾嘎之外，还有许多次神存在？”

他点了点头，答案是比他和长孙璃预计的还要多。

如今的他更是清楚，不是被蕴种寄生的人就能够在面具内被冠以“神”名。

按照面具的说法，蕴种是一切的根源，是神座的起点，而神座需要信徒砌累，获得蕴种，只是获得了坐上神座的资格。

艾嘎收割了许多灵魂，远比他自己记得的都要多得多，中途或许还收获过其他的蕴种，这才登上了“次神”的神座，又被阿泠盯上炼成了蕴种丹。

不似灵修一般分出三阶九层，“次神”的数量远超过主神，只要拥有一定数量的所谓“信徒”都可以在面具内部拥有神的称号，但事实上就算不和主神相比，次神和次神之间的差距也可以如同不可跨越的鸿沟。

“等等。”剑鬼想到这里，忽然发现了一点，一件他心里早有疑惑，但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事情。

一般来说，像艾嘎这样吸收了许多灵魂的蕴种寄生者会失去自我，说白了，蕴种内蕴含着许多除他之外的灵魂，他早就不能算是他自己了，意识也会逐渐被蕴种侵蚀，所谓的“次神”大部分都可以视作拥有自我意识的蕴种罢了。

就像以往的哭脸面具，剥离蕴种之后便是虎妮子的父亲，但作为“次神”，它便是容纳了数以千计生灵之魂的蕴种，只是以虎妮生父的肉身作为容器。

但为什么偏偏艾嘎就残留着自我意识，又偏偏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送上门来，让他炼作了蕴种丹？

“如果...”

如果这也是他的既定之路上的一部分呢？